青雲宗的晨霧還未散儘,觀星台上的星紋卻已黯淡了大半。淩塵將隕星劍歸鞘時,劍脊與劍鞘碰撞的輕響,竟驚起了山坳裡一群棲鳥。蘇清月正幫著李長老包紮手臂上的傷口——昨夜為了穩固鎖靈陣,李長老強行催動靈力,被反噬的氣勁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這是蝕月教的‘腐骨散’。”蘇清月用銀針刺破傷口周圍的皮膚,擠出泛著黑沫的血珠,眉頭擰成了疙瘩,“主教雖然死了,但他權杖上的毒素已經滲入靈脈,怕是沒那麼容易清乾淨。”
李長老疼得齜牙咧嘴,卻仍不忘打趣:“丫頭輕點,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折騰。倒是淩小子,昨夜那招‘星核歸位’,看得我這老家夥都熱血沸騰——觀星閣的秘法,果然名不虛傳。”
淩塵正低頭研究從浮空船殘骸裡撿來的一塊金屬碎片,那碎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與他懷中那半卷《星衍殘卷》上的紋路隱隱呼應。聽到李長老的話,他抬頭笑了笑:“僥幸罷了,若不是三位長老合力穩住靈脈,我根本撐不住主教的禁術。”
“彆謙虛了。”蘇明長老緩步走來,手中托著一個古樸的木盒,“這是從主教的儲物戒裡找到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們觀星閣的東西。”
木盒打開的瞬間,一股清冽的星輝撲麵而來。裡麵靜靜躺著半卷玉簡,玉簡邊緣刻著“周天星鬥陣”五個古字,與淩塵手中的《星衍殘卷》恰好能拚合成完整的一卷。
“真的是全本!”淩塵指尖撫過玉簡上的紋路,那些原本模糊的星圖在雙卷合一的刹那突然亮起,化作無數光點在觀星台上空重組,形成一幅動態的星軌圖——圖中不僅標注著已知的三百六十顆主星,還有七處從未被記載的暗星位置,每一顆暗星旁都刻著一個小字:“蝕”。
“這是……蝕月教的老巢?”蘇清月湊過來看,突然指著其中一顆暗星,“這個位置,和南疆的‘黑風淵’完全吻合!我爹年輕時去過那裡,說那地方終年被黑霧籠罩,連靈鳥都繞著飛。”
李長老突然“嘶”了一聲,傷口處的黑血又湧了出來:“腐骨散的源頭,十有八九就在這些暗星附近。蝕月教拿活人煉毒,難怪毒素裡帶著怨氣。”
“不對。”淩塵盯著星圖中最亮的那顆暗星,那裡的“蝕”字周圍環繞著一圈血色紋路,“這顆星的位置,正好在青雲宗靈脈的正下方。他們不僅在煉毒,還在挖靈脈!”
這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蘇明長老臉色驟變:“難怪最近宗門的靈泉水位一直在降,我還以為是天旱……”
“不止青雲宗。”淩塵將星圖放大,隻見七顆暗星連成的弧線,恰好將東域的五大靈脈全部圈在其中,“他們在布一個更大的陣,用腐骨散汙染靈脈,再用暗星吸收逸散的靈氣——這根本不是蝕月教的私活,是有人想斷了東域的靈根!”
觀星台上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蘇清月握緊了流風劍:“那現在怎麼辦?直接去黑風淵端了他們的老巢?”
“不行。”李長老擺手,傷口的疼痛讓他聲音發顫,“蝕月教能在東域潛伏這麼久,肯定不止明麵上這點實力。我們貿然出動,隻會打草驚蛇。”
蘇明長老沉吟道:“或許……可以從那半卷《星衍殘卷》入手。既然他們費儘心機想搶星核,說明星核是破陣的關鍵。淩小子,你能看懂星圖上的暗星軌跡嗎?”
淩塵指尖點向最亮的那顆暗星,星圖突然射出一道光束,在地麵投射出更細密的紋路——那是一個複雜的陣眼分布圖,每個陣眼旁都標著一個時辰。
“他們會在寅時動手。”淩塵指著其中一個刻著“危”字的陣眼,“這裡是青雲宗靈脈的薄弱點,距離主峰隻有三裡。如果我沒猜錯,今夜他們就會派人來引爆腐骨散,徹底汙染靈泉。”
“寅時?”蘇清月看了眼天色,“還有六個時辰。”
“夠了。”李長老掙紮著站起來,“清月,你帶弟子去加固靈泉結界;蘇明,你率人去排查其他幾個陣眼;淩小子,你跟我來——既然他們想動青雲宗的靈脈,我就讓他們嘗嘗‘地火陣’的厲害。”
地火陣是青雲宗的護山老陣,以主峰下的地心火為引,能將闖入者的靈力焚燒殆儘。隻是這陣法太過霸道,啟動一次需要消耗三位長老的百年修為,蘇明長老本不想用,此刻卻咬了咬牙:“就用地火陣。比起靈脈被毀,這點修為不算什麼。”
淩塵卻突然按住他的手:“不必。地火陣動靜太大,會打草驚蛇。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他將《星衍殘卷》攤開,指著暗星軌跡與青雲宗靈脈交彙的一點,“這裡是腐骨散的彙聚點,也是暗星吸收靈氣的‘漏鬥’。我們可以在這兒設個反製陣,讓他們的毒順著靈脈反噬回去。”
“反製陣?”蘇清月眼睛一亮,“就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差不多。”淩塵指尖在星圖上劃出一道弧線,“用觀星閣的‘星移術’改動暗星軌跡,再借青雲宗的靈脈之力逆轉毒流。不過這需要有人守在陣眼,承受腐骨散的反噬。”
“我去。”蘇清月立刻道,流風劍在她手中轉了個圈,“我是青雲宗少主,護山是我的責任。”
“不行。”李長老立刻反對,“你修為太淺,腐骨散能蝕穿金丹,你去就是送死。”
“我去。”淩塵突然開口,將隕星劍放在星圖中央,劍身上的星紋與圖中暗星產生共鳴,“星核能淨化毒素,我守陣眼最合適。而且……觀星閣的人,欠東域的,也該還了。”
蘇明長老還想說什麼,卻被李長老按住了肩膀。老長老看著淩塵眼中的堅定,歎了口氣:“罷了。淩小子,這是我青雲宗的‘清心丹’,能暫時壓製毒素,你拿著。清月,你帶五十名弟子守在外圍,一旦看到毒流反噬,立刻用流風陣封鎖山穀,彆讓一個蝕月教徒跑了。”
酉時的太陽斜斜照在觀星台上,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清月幫淩塵係緊腰間的儲物袋,裡麵裝著十瓶清心丹和一張青雲宗的緊急傳訊符。“記住,一旦撐不住就捏碎符,我們立刻撤陣。”她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淩塵笑了笑,將半卷《星衍殘卷》塞進她手裡:“幫我收好這個。等完事了,我給你講觀星閣的故事。”
夜幕降臨時,青雲宗的靈泉旁靜得隻剩下蟲鳴。淩塵坐在陣眼中央,隕星劍插在身前,星紋隨著他的呼吸明暗交替。寅時將至,地麵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緊接著,一股帶著腥臭味的黑霧從地底冒了出來,所過之處,青草瞬間枯黃。
“來了。”淩塵握緊劍柄,星核在體內急速旋轉,將湧入陣眼的毒素一點點淨化。黑霧中鑽出十幾個黑袍人,為首的那人舉著一柄骨杖,正是蝕月教的副主教。
“抓住他!星核就在他身上!”副主教嘶吼著撲上來,骨杖上的骷髏頭噴出更多黑霧。
就在此時,蘇清月的聲音從山穀外傳來:“流風陣,起!”無數道劍光如同銀網般罩下,將黑霧困在靈泉周圍。
“動手!”淩塵猛地拔出隕星劍,星核之力順著劍刃注入反製陣,地麵上的星圖突然翻轉,原本湧向靈泉的黑霧瞬間掉頭,朝著蝕月教徒們衝去。
“怎麼回事?!”副主教驚恐地看著黑袍被黑霧蝕出一個個破洞,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我的毒……怎麼會反噬?”
“因為你們挖錯了靈脈。”淩塵的聲音透過劍光傳來,星核的光芒將他周身照得如同白晝,“青雲宗的靈脈,是用初代掌門的心頭血養的,你們的腐骨散,隻會被靈脈當成養料——現在,嘗嘗自己種下的惡果吧!”
黑霧中的蝕月教徒發出淒厲的慘叫,那些被毒素蝕穿的傷口裡鑽出黑色的蛆蟲,正是他們用活人煉製的“蝕骨蟲”。副主教想逃,卻被蘇清月的流風劍攔住,劍光閃過,骨杖斷成兩截。
“清月,封穀!”淩塵突然低喝一聲,體內的星核發出灼熱的光芒——他正在用星核強行催化反製陣,將所有毒素徹底鎖死在山穀裡。
蘇清月看著他周身滲出的黑血,眼睛瞬間紅了:“淩塵!住手!再撐下去你會爆體而亡的!”
“彆管我!”淩塵的聲音帶著喘息,卻異常堅定,“這是觀星閣欠的債……”
話音未落,他突然咳出一口血,血珠落在星圖上,竟讓那些暗星軌跡徹底亮了起來——七顆暗星的位置旁,同時浮現出七個名字,每個名字都帶著血色:“蝕月七子”。
“原來……你們的老巢在這兒。”淩塵笑了笑,捏碎了蘇清月塞給他的清心丹瓶,“清月,記好這些名字,明天天亮,我們去討債。”
寅時的鐘聲在山穀裡回蕩,流風陣外的黑霧漸漸散去,露出滿地黑袍人的屍體。蘇清月衝進陣眼時,看到淩塵正靠在隕星劍上,臉色慘白如紙,嘴角卻掛著笑意。
“你這個傻子……”她蹲下來,用衣袖擦去他嘴角的血跡,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誰要聽你的破故事,我隻要你活著!”
淩塵抬手想擦她的眼淚,指尖卻在半空中垂落。蘇清月慌忙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卻平穩的氣流時,終於鬆了口氣,抱著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觀星台上的《星衍殘卷》突然自動翻開,在晨光中拚合成完整的一卷。星圖上的暗星軌跡旁,多了一行小字:“星核歸位,蝕月當滅”。
蘇明長老看著這行字,又看了看被蘇清月背回來的淩塵,捋著胡須笑了:“這小子,倒真把觀星閣的‘死諫’傳承下來了。”李長老點頭:“清月,以後多看著點他,彆讓他再這麼拚命——東域的債,哪能讓他一個人還。”
蘇清月背著淩塵往醫館走,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她低頭看了眼懷裡的人,輕聲道:“喂,傻子,故事還沒講呢,可彆睡過頭了。”
淩塵的睫毛顫了顫,像是在回應。遠處,青雲宗的靈泉重新湧出清澈的泉水,幾隻靈鳥落在泉邊喝水,一切都在晨光中蘇醒,帶著新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