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已經帶了些涼意,穿過老城區斑駁的梧桐葉,落在林微的發梢時,還裹著巷口那家生煎鋪的香氣。她拎著剛買的桂花糕站在樓下,抬頭看見三樓陽台晾著的藍白格子床單——那是母親的習慣,每個周末都要把家裡的被褥翻出來曬,說是“趁著秋陽,把潮氣都趕跑”。
林微輕輕籲了口氣,指尖捏著塑料袋的提手,微微泛白。她知道,今天的家庭聚餐,又會是一場“潮氣”彌漫的對話。
推開門時,客廳裡已經傳來了電視的聲音,是母親最愛看的家庭倫理劇,女主角正對著鏡頭哭訴“女人三十歲再不結婚,就沒人要了”。林微換鞋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揚起嘴角,把桂花糕遞過去:“媽,你昨天念叨的那家,我排隊買著了。”
趙秀蘭從沙發上站起來,接過糕點的手有些粗糙,是常年做家務留下的痕跡。她上下打量著女兒,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剛下班?怎麼又穿得這麼素淨?你王阿姨說,女孩子要穿得鮮豔點,才招男孩子喜歡。”
“媽,我是去上班,不是去相親。”林微笑著把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目光掃過客廳茶幾上擺著的照片——那是隔壁張阿姨家的孫女,剛滿周歲,照片裡粉雕玉琢的,旁邊寫著“周歲快樂”。不用想,這又是母親特意擺出來的“道具”。
“上班也不能總穿黑白灰啊!”趙秀蘭把桂花糕放在盤子裡,語氣裡帶著點恨鐵不成鋼,“你今年都三十二了,林微。隔壁小雅,比你小兩歲,孩子都生二胎了;你表姐,去年嫁了個醫生,現在日子過得多滋潤。就你,天天上班、加班,周末要麼泡咖啡館,要麼一個人跑步,你就不著急嗎?”
林微走到廚房門口,幫著父親林建國摘菜,聲音輕緩:“爸,今天做糖醋排骨嗎?我聞到香味了。”
林建國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一輩子都順著妻子,此刻卻隻是朝女兒笑了笑,低聲說:“你媽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彆總提這些了。”林微把摘好的青菜放進籃子裡,指尖觸到冰涼的水,心裡卻泛起一陣暖意。她知道母親的焦慮,就像知道父親藏在煙盒裡的降壓藥——都是家人沉甸甸的牽掛,隻是這份牽掛,有時太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晚飯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湯,都是林微愛吃的。糖醋排骨色澤紅亮,清蒸鱸魚冒著熱氣,還有一盤炒青菜,翠綠得喜人。趙秀蘭不停地給女兒夾菜,盤子裡的排骨堆成了小山:“多吃點,看你瘦的,人家男孩子都喜歡豐滿點的姑娘,你這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誰敢要?”
“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以胖為美?”林微笑著把排骨放進嘴裡,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是小時候的味道。她記得小時候,每次考試考得好,母親都會做糖醋排骨獎勵她,那時母親還年輕,頭發烏黑,笑起來眼角沒有皺紋。
“年代再變,女孩子要結婚生子的道理不變!”趙秀蘭放下筷子,語氣嚴肅起來,“我昨天跟你王阿姨聊天,她說她侄子不錯,公務員,月薪八千,有房有車,長得也周正,我把你照片給她了,她侄子說想見見你。下周末,你抽個時間,跟人家約一下。”
林微夾菜的手頓住了,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她看著母親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父親欲言又止的表情,輕聲說:“媽,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想去?”趙秀蘭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人家條件這麼好,你還挑什麼?你以為你還是二十歲的小姑娘嗎?林微,我告訴你,過了三十五,你想嫁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總比將就著過一輩子好。”林微的聲音也輕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媽,我不是挑,我隻是想等一個能讓我心動的人。就像你當年嫁給我爸,你不是因為他條件好,是因為你喜歡他,對不對?”
趙秀蘭愣住了,眼眶忽然紅了。她彆過頭,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哽咽:“我當年……那是當年。現在不一樣了,社會競爭這麼激烈,你一個女孩子,身邊沒個男人,以後老了怎麼辦?我和你爸總不能陪你一輩子。”
“我知道。”林微放下筷子,握住母親的手,那雙手粗糙卻溫暖,“媽,我不是要孤獨終老,我隻是不想因為‘年齡到了’就結婚。感情是一輩子的事,要是將就了,以後不幸福,你和爸不是更擔心嗎?”
林建國歎了口氣,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咱們彆逼她了。”
趙秀蘭甩開丈夫的手,站起身走進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客廳裡隻剩下父女倆,電視還在播放著狗血的劇情,女主角的哭聲像針一樣紮在林微的心上。
“你彆往心裡去,你媽就是急。”林建國給女兒倒了杯溫水,“她昨天整理舊照片,看到你小時候的樣子,還跟我說,怎麼一眨眼,你就這麼大了。”
林微接過水杯,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她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心裡忽然一陣發酸:“爸,我是不是特彆讓你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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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說什麼呢。”林建國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你從小就懂事,學習好,工作也努力,我們怎麼會失望?隻是你媽,她那代人,總覺得女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個好歸宿。你慢慢來,爸相信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那天晚上,林微躺在房間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房間裡還保留著她小時候的樣子,書桌上擺著中學時的獎狀,牆上貼著周傑倫的海報,衣櫃裡掛著幾件學生時代的衣服。她拿出手機,點開閨蜜蘇晴的微信,對話框裡還停留在中午蘇晴發來的消息:“微微,我給你推了個男生,長得帥,家境也好,你趕緊聊聊!”
下麵是一張男生的照片,穿著西裝,笑容燦爛,背景是高級餐廳的落地窗。林微盯著照片看了幾秒,然後關掉了對話框。她不是不羨慕那些成雙成對的人,隻是她忘不了,剛工作那年,她在地鐵裡看到的一對老夫妻——老爺爺牽著老奶奶的手,慢慢地走,老奶奶說“今天的夕陽真好看”,老爺爺笑著說“比你年輕時還好看”。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找一個能和自己一起看夕陽的人,而不是一個“條件合適”的人。
淩晨五點半,林微準時醒了。她穿上運動服,換上跑鞋,輕輕帶上門,走進了清晨的街道。初秋的早晨很安靜,隻有清潔工掃地的聲音,還有早起的鳥兒在樹上鳴叫。她沿著護城河慢慢跑,風裡帶著桂花的香氣,拂過臉頰時,帶著一絲清涼。
河邊有幾個晨練的老人,有的在打太極,有的在跳廣場舞,還有一對老夫妻在散步,老爺爺背著老奶奶的包,手裡拿著一杯熱豆漿,時不時遞給老奶奶喝一口。林微笑了笑,加快了腳步。她喜歡這樣的早晨,安靜、平和,沒有催婚的嘮叨,沒有世俗的眼光,隻有她自己,和心裡那份不慌不忙的堅持。
跑完步,林微在路邊的早餐鋪買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坐在長椅上慢慢吃。陽光從東邊的天空升起來,金色的光芒灑在河麵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她拿出手機,點開工作群,看到領導發的消息:“周一上午九點,開會討論新品策劃方案。”林微咬了一口包子,在心裡默默規劃著周末的安排——周六上午去圖書館查資料,下午在家改方案,周日去咖啡館寫ppt,順便把蘇晴約出來,跟她好好說說自己的想法。
吃完早餐,林微起身往家走。路過一家花店時,她停下來,買了一束向日葵,明黃色的花瓣,像小太陽一樣,看著就讓人心情變好。她想,把花放在客廳裡,母親看到了,或許心情會好一點。
回到家時,母親已經起床了,正在廚房裡做早餐。林微把向日葵插進花瓶裡,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然後走進廚房,從背後抱住母親:“媽,對不起,昨天讓你生氣了。”
趙秀蘭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轉過身,看著女兒眼角的笑意,語氣軟了下來:“媽也不是要逼你,就是……就是擔心你。”
“我知道。”林微笑著說,“媽,這束向日葵送給你,你看,多好看。就像我,雖然現在一個人,但我過得很開心,很充實。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趙秀蘭看著茶幾上的向日葵,又看了看女兒明亮的眼睛,點了點頭,轉身繼續煎雞蛋:“早飯快好了,洗洗手準備吃吧。”
周末的下午,林微坐在咖啡館裡,麵前放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新品策劃方案的初稿。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落在鍵盤上,暖洋洋的。她喝了一口拿鐵,打開專業書,認真地做著筆記。旁邊桌的情侶在低聲說笑,女孩靠在男孩的肩膀上,笑得很甜。林微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改方案。
手機響了,是蘇晴發來的微信:“微微,你真的不考慮那個男生嗎?人家都主動問我你什麼時候有空了。”
林微回複:“晴晴,謝謝你,但我真的沒感覺。感情不是買菜,不能因為‘新鮮’‘便宜’就買,得是自己真正喜歡的,才會覺得香。”
蘇晴回複:“你啊,就是太固執了。行吧,我不催你了,但你要是遇到喜歡的,一定要告訴我。”
林微笑著回複:“好。”
關掉微信,林微看著屏幕上的方案,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她想起剛工作時,領導對她說:“林微,做品牌策劃,最忌諱的就是急功近利,要沉下心,慢慢打磨,才能做出好的作品。”她想,感情或許也是這樣,急不得,得慢慢等,慢慢磨,才能等到那個對的人。
咖啡館的時鐘指向下午五點,夕陽透過玻璃窗,把林微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保存好方案,合上電腦,拿起包,走出了咖啡館。街道上華燈初上,車水馬龍,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奔波。林微走在人群中,心裡很平靜。她知道,她的“等待”不是被動的停滯,而是像“雲上於天”那樣,在默默積蓄力量,等待一場屬於自己的“雨”。
回到家時,客廳裡的向日葵開得正豔,母親在廚房裡做飯,父親在看電視。林微換了鞋,走進廚房,幫母親擇菜。趙秀蘭看著她,忽然說:“下周你王阿姨侄子的事,要是你不想去,就算了。”
林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媽,謝謝你。”
“謝什麼,”趙秀蘭避開她的目光,繼續擇菜,“我就是覺得,你開心最重要。”
那天晚上,林微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心裡忽然很踏實。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或許還會有很多人催她結婚,或許還會遇到很多不理解的眼光,但她會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初心。因為她相信,真正的幸福,從來都不是將就來的,而是等出來的——等風來,等花開,等那個對的人,笑著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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