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秋陽把天空染成了淡橘色,雲層像被揉碎的棉絮,飄在小區的樹梢上。老陳提前半小時去學校接萌萌,小姑娘背著粉色的書包,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手裡舉著張畫紙:“爸爸!你看我畫的風箏,蝴蝶形狀的,周末我們就放這個好不好?”
畫紙上的蝴蝶塗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翅膀上還歪歪扭扭寫著“爸爸、媽媽、萌萌”。老陳蹲下來,接過畫紙,指尖觸到紙麵的顏料,還有點沒乾透的黏膩——像是女兒滿心的期待,熱乎乎的,燙得他心裡發軟。“好啊,”他把畫紙折好,放進外套口袋,“周末爸爸一定陪你放,放得高高的,讓全公園的人都看見。”
萌萌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帶著奶味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爸爸最好了!媽媽說周末還會帶草莓蛋糕,我們可以在公園野餐。”
老陳的心像被溫水泡過,軟得一塌糊塗。這幾天家裡的氛圍慢慢暖了,秀琴不再像以前那樣躲閃,晚上會跟他一起給萌萌講故事,早上還會煮好粥等著他——他以為,那些不好的痕跡,正在被這些細碎的溫柔慢慢磨掉。
可這份溫柔,在他送萌萌回家,剛走到單元樓下時,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樹影裡站著個男人,穿著深灰色的夾克,手裡拎著個印著“精品水果”的禮盒,正是上次在超市見過的那個領班——秀琴手機裡備注的“王哥”。而秀琴就站在男人對麵,背對著老陳,淺藍色的外套被風吹得輕輕晃,手裡攥著衣角,頭埋得很低,像是在說什麼為難的話。
“我都跟你說了,彆再來找我了,”秀琴的聲音很輕,卻能清晰地傳到老陳耳朵裡,帶著點顫抖,“我想好好過日子,你彆再打擾我們了。”
男人往前湊了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哄勸的意味:“秀琴,我知道你委屈,老陳常年不在家,你跟著他受了多少苦?你跟我走,我保證以後不讓你受委屈,萌萌我也會當成自己的孩子疼。”
秀琴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被燙到一樣:“你彆胡說!萌萌是老陳的女兒,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把東西拿走,以後彆再來了!”
老陳站在樹影的另一端,心臟像被一隻手攥緊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著秀琴慌亂的姿態,上次在超市看到的夾克、襯衫上的古龍水味、手機裡的信息……所有被他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都像針一樣紮進心裡,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衝過去,想質問那個男人“你憑什麼來搶我的家”,想問問秀琴“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和萌萌”。可腳像灌了鉛,怎麼也挪不動——他怕,怕一衝動,就把這幾天好不容易暖起來的家,徹底砸得粉碎。
就像跑長途時遇到突發的橫風,猛打方向盤隻會讓車失控,唯有慢慢降速,穩住方向,才能避免翻車。
男人還在勸,秀琴卻搖著頭,往後退著,剛好退到老陳麵前。她抬起頭,看到老陳的瞬間,臉色“唰”地變白了,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裡的慌亂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王哥,是吧?”老陳先開了口,聲音很平靜,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他走到秀琴身邊,輕輕把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這個動作很自然,像是保護,又像是在宣示什麼。
男人看到老陳,愣了一下,手裡的禮盒攥得更緊了,臉色也有點難看:“你是……秀琴的丈夫?”
“是,”老陳看著他,目光很沉,卻沒帶怒氣,“我家秀琴剛才說,讓你以後彆再來了。麻煩你把東西拿走,我們家不需要。”
男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看著老陳的眼神,最終還是沒敢說,隻是把禮盒往地上一放,轉身快步走了。禮盒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像是在打破什麼虛假的平靜。
秀琴還站在老陳身後,身體輕輕抖著,手緊緊抓著老陳的衣角,指甲都快嵌進他的肉裡。老陳沒回頭,隻是彎腰撿起地上的禮盒,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麵的水果滾出來,落在地上,像一顆顆破碎的心。
“萌萌還在樓上等我們,”老陳轉過身,看著秀琴蒼白的臉,聲音放得很柔,“先上去吧,彆讓孩子等急了。”
秀琴點點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老陳的手背上,燙得他心裡一緊。她沒說話,隻是跟著老陳往樓上走,腳步虛浮,像隨時會摔倒。
打開家門,萌萌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聽到開門聲,立刻跳起來:“爸爸!媽媽!你們回來啦!我們什麼時候去公園呀?”
老陳蹲下來,摸了摸萌萌的頭,笑著說:“明天就去,萌萌先看完這集動畫片,然後洗澡睡覺,好不好?”
“好!”萌萌蹦蹦跳跳地回到沙發上,注意力又被動畫片吸引了。
老陳把秀琴拉進臥室,輕輕關上門。臥室裡沒開燈,隻有客廳的燈光透過門縫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秀琴靠在門上,眼淚還在掉,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老陳,我……”她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隻能哭著搖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陳走過去,沒開燈,就站在昏暗中看著她。他想起以前秀琴媽住院,他正在跑廣東的長線,秀琴一個人在醫院守了三天三夜,給他打電話時還說“沒事,媽挺好的,你放心跑貨”;想起萌萌小時候發燒到40度,秀琴抱著孩子在醫院排隊,淩晨三點給他發信息,隻有一句“萌萌退燒了,你彆擔心”;想起去年冬天,秀琴在超市加班到十點,回家時路上結冰,她摔了一跤,膝蓋腫得老高,卻沒告訴他,直到他回家看到她貼的膏藥,她才笑著說“不小心摔的,不疼”。
這些年,他總說“我在外麵跑貨賺錢,你在家多輕鬆”,卻忘了,她一個人撐起這個家,有多難。
“我知道,”老陳先開了口,聲音有點發顫,“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常年不在家,你一個人帶萌萌,還要上班,受了委屈也沒人說……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
秀琴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太孤獨了。那天媽住院,我沒錢交押金,是他幫我墊了五千塊;我加班晚了,是他送我回家;萌萌學校要開家長會,你不在家,是他陪我去的……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我就是……就是太想有人幫一把了。”
她哭著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我每次看到他,都想起你以前陪我的樣子,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對不起你,不該對不起萌萌……你要是想離婚,我同意,萌萌我帶著,不拖累你。”
“彆說傻話,”老陳也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沒說要離婚,這個家不能散,萌萌不能沒有爸爸,也不能沒有媽媽。”
他想起跑長途時,有次貨車的輪胎爆了,他在高速上停了半夜,直到天亮才等來救援。那時候他才明白,貨車再結實,也需要定期檢查輪胎、保養發動機,不然早晚要出故障。家也是一樣,他隻想著“跑貨賺錢”,卻忘了給這個家“保養”,忘了秀琴也需要陪伴,需要依靠——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目的地”上,卻忽略了“沿途”的風景,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
“是我太執著於‘賺錢養家’了,”老陳的聲音也帶了哭腔,“我總以為,隻要多賺點錢,你和萌萌就能過得好,卻忘了,你們需要的不是錢,是我在身邊。我跑了十幾年貨車,能記住每條高速的服務區,卻記不住萌萌的家長會,記不住你的生日,記不住你說過的‘我一個人有點怕’……是我對不起你,秀琴。”
秀琴靠在他懷裡,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孤獨、愧疚,都哭出來。老陳抱著她,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以前她受了委屈時,他安慰她那樣。臥室裡很靜,隻有兩人的哭聲,混著客廳裡動畫片的聲音,卻一點也不嘈雜,反而像是在慢慢愈合什麼。
“我跟他斷了,”秀琴在他懷裡哽咽著說,“以後再也不聯係了,老陳,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辭掉超市的工作,在家帶萌萌,你少跑點長線,多回家看看,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好,”老陳用力點頭,把她摟得更緊,“我們好好過日子,以後我少跑長線,跑周邊的短途,每天都能回家。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歇著,我來賺錢,我們一起陪萌萌長大,一起去開家長會,一起去公園放風箏。”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像一層溫柔的紗。老陳抱著秀琴,心裡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他以前總怕“爭”,怕爭贏了道理,輸了感情,現在才明白,真正的“贏”,不是指責對方的錯,而是反思自己的不足,是願意為了這個家,低頭認錯,願意一起修補裂痕。
“萌萌該洗澡了,”老陳擦乾秀琴的眼淚,笑著說,“彆讓孩子看出我們哭了,不然她該擔心了。”
秀琴點點頭,也笑了,雖然眼睛還是紅的,卻帶著點釋然的溫柔。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老陳走出臥室。
客廳裡,萌萌還在看動畫片,看到他們出來,立刻笑著喊:“爸爸!媽媽!你們剛才在乾嘛呀?是不是在偷偷商量明天給我帶什麼好吃的?”
“是呀,”老陳走過去,抱起萌萌,“媽媽說明天給你帶草莓蛋糕,還有你愛吃的薯片,好不好?”
“太好了!”萌萌歡呼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秀琴看著父女倆的樣子,眼裡的溫柔像水一樣漫出來。她走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飯,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地響,像是在為這個家,重新奏響溫暖的旋律。
老陳抱著萌萌,看著廚房裡秀琴的背影,心裡默默念著:以後,再也不把“賺錢”當成借口了,家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地”,身邊的人才是最該珍惜的“風景”。
夜色漸深,客廳的燈暖黃明亮,廚房裡飄出飯菜的香味,動畫片的聲音、萌萌的笑聲、秀琴的叮囑聲,混在一起,成了這個秋天裡,最溫暖的聲音。
喜歡愛情六十四封請大家收藏:()愛情六十四封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