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縣的臘月,總裹著一層暖融融的年味。
街心公園的老槐樹上掛起了紅燈籠,一串串的,像燃著的火苗,映著還沒化儘的殘雪,紅的更紅,白的更白。縣電視台的大門上,貼了張蘇曉親手剪的“福”字,剪的是“雙福臨門”的樣式,邊角還綴著小小的雪花紋——是她前幾天特意跟張大爺學的,說要給台裡添點“非遺年味”。
林建軍站在大門外,背著那個舊帆布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包帶。三個月的駐村生活,讓他的臉曬黑了些,眼角的細紋也深了點,卻比之前更精神,身上還帶著點東風村泥土的清冽氣息。帆布包裡裝著兩樣東西:一是“駐村日記”紀錄片的獲獎證書——省台評的“最佳基層紀實獎”,紅本本燙著金,沉甸甸的;二是一張東風村村民送的剪紙,剪的是“春耕圖”,田埂上的農人牽著牛,渠水嘩嘩地流,是村民們特意請鄰村的李奶奶剪的,說“林台長幫我們修好了渠,這圖得送他”。
“林台長!”
熟悉的聲音從門裡傳來,像春天的風,一下子吹暖了他的耳朵。林建軍抬頭,看見蘇曉跑出來,穿著那件米白色的羽絨服,頭發紮成馬尾,手裡還拿著一把沒剪完的紅紙,指尖沾著點紅墨,像抹了點胭脂。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林建軍笑著迎上去,帆布包往肩上又提了提。
“小張說的呀!”蘇曉站在他麵前,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早上就來門口等了,怕你錯過了台裡的‘年味策劃會’。對了,你看大門上的福字,我剪的,張大爺說比他剪的還好看呢!”
林建軍抬頭看了看那“雙福臨門”,紅紙在陽光下泛著暖光,紋路細得像發絲,確實比之前更精致了。“是好看,比我上次在駐村點貼的那張還好看。”他想起駐村時,蘇曉寄給他的那張“喜鵲登梅”,一直貼在駐村點的窗上,陪他熬過了無數個寒冷的夜晚。
“你還留著呀?”蘇曉的臉頰一下子紅了,趕緊轉移話題,“快進去吧,台裡的同事都等著呢!你的‘駐村日記’獲獎了,大家都想給你慶祝!”
她拉著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透過羽絨服傳過來,暖得他心裡發顫。林建軍跟著她往裡走,走廊裡掛著一串串的小燈籠,都是同事們手工做的,有的還貼了蘇曉剪的小窗花——有“十二生肖”,有“連年有餘”,還有一個剪的是“電視台大樓”,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股熱鬨勁兒。
“林台長回來啦!”小張第一個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杯,“我給您泡了菊花茶,您在村裡肯定沒少上火。”
“是啊林台長,您的紀錄片我們都看了,太感人了!”欄目組的老李也湊過來,手裡拿著一張打印出來的截圖,“您拍的東風村春耕那一段,我家小子看了都說‘要向林叔叔學習,去基層做事’。”
林建軍笑著一一應著,心裡暖暖的。之前的流言、矛盾,像冬天的雪一樣,早就化了——老周被調去了後勤崗,每天負責整理倉庫,再沒心思搞小動作;小陳也收斂了性子,主動跟蘇曉道歉,還跟著她學剪窗花,說“想幫老人們多做點事”。台裡的風氣,比他走之前好了太多,處處都是熱熱鬨鬨的年味,像一家人一樣。
“對了林台長,”蘇曉拉了拉他的胳膊,“我們正在開‘年味策劃會’,想做一個《淩縣年味》的係列節目,把各村的年俗都拍下來——靠山屯的窗花宴,東風村的打糍粑,還有城西的舞龍燈。我想請你當總策劃,行不行?”
“你都安排好了,我還能說不行?”林建軍刮了下她的鼻尖,動作自然得像做過無數次。蘇曉的臉更紅了,趕緊低下頭,卻忍不住偷偷笑,嘴角彎成了月牙。
策劃會開得很順利,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定好了拍攝計劃。散會後,蘇曉拉著林建軍去了她的辦公室——還是之前那個小隔間,桌上擺著張大爺送的剪紙工具,窗上貼著她新剪的“雪景圖”,畫的是縣電視台的大樓,雪落在屋頂上,暖黃的燈光從窗戶裡透出來,像個溫暖的家。
“你坐,我給你煮點東西。”蘇曉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電鍋,裡麵是她早上熬的小米粥,還臥了兩個荷包蛋,“你從村裡回來肯定沒吃飯,快趁熱喝。”
林建軍坐在她的椅子上,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陽光從窗上的“雪景圖”透進來,落在她的頭發上,鍍上了一層金邊。他從帆布包裡拿出那張“春耕圖”剪紙,放在桌上:“這是東風村的村民送的,李奶奶剪的,說要謝謝你——你幫他們直播賣窗花,他們的年貨錢都湊夠了。”
蘇曉端著粥走過來,看見那張“春耕圖”,眼睛一下子濕了。“真好看……”她輕輕摸著剪紙,指尖劃過田埂上的農人,“等開春了,咱們一起去東風村拍春耕好不好?我想把村民們種地的樣子,也做成節目,讓更多人知道,咱們淩縣的土地有多好。”
“好啊。”林建軍接過粥碗,熱氣氤氳著他的眼睛,“到時候,咱們還請張大爺去,讓他給村民們剪幾張‘五穀豐登’的窗花,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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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用力點頭,坐在他對麵,托著下巴看著他喝粥。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雪下得很大,他站在老槐樹下,穿著那件深藍色的羽絨服,一臉嚴肅地跟她說“采訪有流程”。那時候她覺得他刻板、不近人情,可現在才知道,他的“規矩”裡,藏著多少溫柔和擔當——他會為了她的節目,連夜開車去鄰村找劉大娘;會為了東風村的村民,頂著壓力跟李副局長對抗;會把她送的窗花,貼在駐村點的窗上,貼了整整三個月。
“林台長,”蘇曉輕聲說,“你還記得去年冬天,咱們第一次在靠山屯遇見嗎?那時候我覺得你好凶哦,還跟小張吐槽你‘隻會講規矩’。”
林建軍差點把粥噴出來,笑著看她:“那你現在還覺得我凶嗎?”
“不覺得了。”蘇曉搖搖頭,眼睛裡滿是溫柔,“我覺得你很好,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你會為了彆人的事拚儘全力,會把彆人的難處放在心上,還會……還會記得我喜歡剪窗花。”
林建軍放下粥碗,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指尖因為剪窗花,磨出了一點薄繭,卻很溫暖。“蘇曉,”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以前我總覺得,工作要講規矩,感情也要講分寸。可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有些規矩,是為了讓感情走得更穩;有些分寸,是為了讓彼此更珍惜。這一年,謝謝你陪著我,陪著我扛過那些流言,陪著我守住初心。”
蘇曉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卻笑著說:“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相信我,我早就放棄了,早就回省城了。是你讓我知道,原來留在淩縣,留在這片土地上,也能做這麼有意義的事,也能遇見這麼好的人。”
林建軍幫她擦去眼淚,指尖的溫度讓她心裡更暖。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很小,像柳絮一樣,落在窗上的“雪景圖”上,真假難辨。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電鍋的餘溫和粥的香氣,還有彼此的心跳聲,輕輕的,卻很堅定。
除夕前一天,縣電視台開了年會。沒有大魚大肉,隻有同事們自己做的家常菜——小張炒的土豆絲,老李燉的白菜豆腐,蘇曉和小陳一起包的餃子,裡麵還包了硬幣,誰吃到誰來年有福氣。
年會快結束的時候,大家起哄讓林建軍講話。他站在台上,手裡拿著話筒,看著台下的同事,看著站在最前麵的蘇曉,眼睛裡滿是笑意。
“我當台長這麼多年,從來沒在年會上說過什麼感性的話。”林建軍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了整個會議室,“以前我總覺得,縣台的工作就是‘守規矩、辦實事’,不能有半點馬虎。可這一年,我明白了,除了規矩和實事,還有一樣東西很重要,那就是‘溫度’。”
他看向蘇曉,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蘇曉剛來的時候,我跟她說‘采訪有流程’,她覺得我刻板。可後來我發現,她的‘不守規矩’,是對老手藝的熱忱;她的‘衝動’,是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是她讓我知道,新聞不隻是冰冷的文字和鏡頭,還可以有窗花的溫度,有村民的笑聲,有彼此的牽掛。”
台下的同事們都鼓起掌來,蘇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著用力鼓掌。小陳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林台長對你真好,你們倆要好好的。”
年會結束後,雪還沒停。林建軍和蘇曉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燈亮著,橘黃色的光裹著雪花,像童話裡的場景。他們並肩走著,手裡牽著彼此的手,指尖的溫度融在一起,驅散了冬天的寒冷。
“林台長,”蘇曉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他,“你之前說,感情要講規矩,要講分寸。那現在……咱們算不算‘逾矩’了?”
林建軍笑著把她往懷裡拉了拉,讓她躲開迎麵吹來的風:“算啊,可這‘逾矩’,我願意。以後的淩縣故事,我想跟你一起寫;以後的冬天,我想跟你一起看雪;以後的每一個年,我想跟你一起貼窗花,一起煮小米粥。”
蘇曉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心裡滿是安穩。雪花落在他們的肩上,像撒了一層碎糖,甜得讓人心醉。她想起這一年來的風風雨雨——從雪夜初遇到流言四起,從暫避鋒芒到直麵症結,他們用規矩守住了底線,用信任扛過了困難,用溫度溫暖了彼此,終於讓感情落地,成了最安穩的“實處”。
“林台長,”蘇曉輕聲說,“明年冬天,咱們還去靠山屯拍雪好不好?我想再拍一次張大爺剪窗花的樣子,再聽一次他說‘丫頭,你剪的比我好’。”
“好。”林建軍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溫柔得像雪後的陽光,“以後每一個冬天,每一個春天,每一個年,我都陪你。”
雪花還在落,落在他們的頭發上,落在他們牽著的手上,落在淩縣的街麵上,像給這座小城蓋了一層白色的絨毯。遠處的鞭炮聲零星響起,帶著年的味道,近處的他們,手牽著手,慢慢往前走,背影在街燈下拉得很長,像一幅溫暖的畫。
原來最好的感情,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像淩縣的雪一樣,安靜卻堅定;像窗花的紋路一樣,細膩卻長久;像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一樣,有風雪,有陽光,卻始終並肩,始終溫暖,始終——情歸實處,安穩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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