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激烈的衝突,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將婚姻最後殘存的虛假平靜徹底撕得粉碎。風暴過後,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死寂,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令人窒息。
周正摔門離去後,再也沒有回來。第二天,他的律師打來電話,語氣公式化地通知林薇,周正已正式提出分居,並委托律師處理相關事宜。電話裡的措辭冰冷而生硬,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林薇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沒有質問,沒有爭吵,甚至沒有給她一個解釋或懺悔的機會。他就這樣用最決絕、最冷酷的方式,為她判了刑。仿佛她不是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而隻是一個需要被迅速處理掉的麻煩。
林薇握著聽筒,手指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她沒有哭,也沒有爭辯,隻是靜靜地聽著,仿佛律師口中那個即將失去婚姻、失去優渥生活、甚至可能麵臨苛刻條件的女人,與自己毫無關係。
原來,徹底心死之後,是感覺不到疼痛的,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麻木和荒涼。
她掛了電話,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照不進她心底的萬丈寒淵。那件象征著情感出軌的青銅雕塑靜靜地立在角落,此刻看來,更像一個沉默的諷刺。
蘇曼聞訊趕來,氣得渾身發抖,大罵周正冷血無情、做賊心虛。“他肯定早就找好下家了!離!薇薇,必須離!這種男人不值得你浪費一滴眼淚!財產一分都不能少要!”
林薇隻是茫然地看著好友憤怒的臉龐,聲音輕飄飄的:“曼曼,我好累。”
是的,累。累得沒有力氣去憤怒,去爭奪,去計較財產幾何。她隻想這一切儘快結束。她簽了律師帶來的分居協議,幾乎沒有任何異議,乾脆得讓律師都感到詫異。
消息不知如何泄露了出去,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裡悄然傳開。同情、鄙夷、好奇、幸災樂禍……各種目光從四麵八方投射而來。以往那些親熱地稱她為“周太太”的夫人們,眼神變得微妙,邀請也變得稀少。她仿佛成了一個被貼上失敗者標簽的展覽品。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混亂和壓力中,唯一能讓她感受到一絲慰藉的,是顧風行沉默而堅定的存在。
他沒有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急切地出現,沒有甜言蜜語的安慰,更沒有趁勢催促她做出任何決定。他隻是在她簽完分居協議那天下午,發來了一張畫。
畫上是暴風雨過後的天空,烏雲被撕裂,一道金色的陽光頑強地從縫隙中傾瀉而下,照亮了下方的海麵。波濤依然洶湧,卻泛著希望的金光。畫作的右下角,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待風浪稍息。”
淚水瞬間湧了上來。他總是知道,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方式,給予她最需要的東西。他不是在告訴她前路如何平坦,而是在承認風浪的存在的同時,告訴她光就在那裡。
她捧著手機,看著那幅畫,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在這個全世界似乎都在背離她、審視她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懂她的痛苦,信她的堅強,默默地在遠處,為她留著一盞燈。
幾天後,她獨自一人,像逃離一般,開車去了郊外那座以安靜聞名的“靜心”寺院。她需要找一個地方,遠離所有的流言蜚語和冰冷目光,好好地、徹底地想一想未來的路。
寺院古木參天,鐘聲悠遠,香火的氣息寧靜安詳。她跪在佛前,閉上眼睛,卻無法靜心祈禱。腦海裡翻騰的是周正決絕離去的背影,是律師冰冷的言辭,是旁人異樣的目光,還有…顧風行那雙深邃溫柔、盛滿了理解的眼睛。
未來該怎麼辦?離婚已成定局,之後呢?她該如何麵對生活?她和顧風行之間,又該何去何從?那份在絕望中生長出的情感,是真實的救贖,還是另一個虛幻的陷阱?
問題像一團亂麻,糾纏不清。她在寺院裡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回廊。廊外是一池殘荷,秋意已濃,滿目蕭瑟。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那個身影。
顧風行。
他就站在回廊的另一端,一身素衣,安靜地看著池中的殘荷,神情專注而寧靜,仿佛已與這古寺的清幽融為一體。
林薇的腳步頓住了,心臟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他怎麼會在這裡?是巧合?還是…
仿佛感應到她的目光,顧風行緩緩轉過身。看到她的瞬間,他的眼中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深沉如海的、仿佛等待了千年的溫柔和了然。
陽光透過廊簷的縫隙,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微風拂過,吹動他額前的發絲和素衣的衣角。他們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靜靜地望著彼此。空氣中彌漫著香火的氣息、落葉的微腐氣息,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而悸動的沉默。
沒有擁抱,沒有言語,甚至沒有微笑。隻是這樣望著,目光交織,卻仿佛已經交換了千言萬語。他看到了她的憔悴、她的迷茫、她的傷痛。她看到了他的等待、他的心疼、他的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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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顧風行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像山澗清泉流過玉石:“我知道你需要一個地方靜一靜。彆怕,我不是來打擾你,我隻是…想來同樣的地方,感受你可能在感受的心情。”
他的話,像最溫柔的手,輕輕撫平了她心中所有的褶皺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