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陽光穿透薄霧,將醫院大樓染上一層金邊。昨夜那場傾盆大雨,仿佛將天地間的汙濁都衝刷了一遍,連帶陸震豫心中的狂躁與絕望,也似乎被那場雨和那個擁抱滌蕩去了不少。
他坐在辦公桌前,不再是昨夜那個瀕臨崩潰、怒不可遏的青年。他的眼神恢複了慣有的銳利,但更深處,卻多了一份昨夜之前所沒有的沉靜和堅定。那份堅定,來源於一個承諾——“我都和你一起”。
他知道,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撼動郝仁心精心構築的堡壘,無異於以卵擊石。他需要盟友,需要誌同道合、心中尚存正義之火的人。
第一個浮現在他腦海的,是麻醉科的副主任醫師,趙剛。趙醫生年近四十,技術精湛,性格耿直,是醫院裡有名的“硬骨頭”,曾因堅持原則頂撞過領導,多年來一直未受重用。最重要的是,在上次那台成功的心臟手術中,趙剛精準的麻醉為手術成功提供了關鍵保障,陸震豫曾親眼看到他在術前因為一個微小的指標波動,堅持推遲手術半小時,直到確認萬無一失。那份對患者安全近乎固執的堅持,給陸震豫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是一個風險極大的試探。一旦趙剛拒絕,甚至向郝仁心告密,後果不堪設想。但陸震豫沒有退路。
他選擇了一個午休時間,麻醉科辦公室人最少的時候。他走進去,趙剛正對著電腦研究一份複雜的麻醉記錄,眉頭緊鎖。
“趙老師。”陸震豫輕聲打招呼。
趙剛抬起頭,看到是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是震豫啊,有事?”
陸震豫沒有繞圈子,他關上門,走到趙剛麵前,深吸一口氣,直接切入主題:“趙老師,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覺得必須告訴您。是關於郝院長的‘諾安暢’項目。”
趙剛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放下鼠標,身體微微前傾:“哦?那個風頭正勁的項目?怎麼了?”
陸震豫將早已準備好的、關鍵數據的打印件隱去了最敏感的直接證據)放到趙剛麵前,簡明扼要地指出了其中的矛盾和疑點,尤其是關於術中及術後凝血功能監測數據可能被修飾的問題——這與麻醉科的術後監護息息相關。
“……我懷疑,藥物的出血風險被嚴重低估了。”陸震豫最後說道,聲音壓得很低,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趙剛沒有說話,他拿起那幾張紙,仔細地看著,臉色越來越凝重。辦公室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陸震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了冷汗。
終於,趙剛放下了紙張,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盯著陸震豫:“你小子,膽子不小。你知道你在懷疑誰嗎?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
“我知道。”陸震豫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但我也知道,如果因為我們的沉默,讓患者承擔了本不該承擔的風險,那我們穿這身白大褂的意義何在?”
趙剛久久地凝視著他,眼神複雜,有驚訝,有審視,更有一種深藏的、被壓抑已久的共鳴。良久,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靠回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像是發泄著積壓多年的憤懣,“老子早就看那些為了論文、為了項目,把病人當數字的做法不順眼了!”他看向陸震豫,眼神裡多了幾分讚許和決絕,“你小子,有種!比那些隻知道溜須拍馬的強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攘的人群,沉聲道:“這事兒,光靠我們兩個不夠。藥劑科的王梅主任,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因為堅持核查一批進口藥品資質,差點被擠走的老太太。她是個認死,她心細如發,對病人極其負責,或許也察覺到了一些術後用藥的異常反應,隻是人微言輕……”
陸震豫的心,像被投入一顆石子的湖麵,漾開了層層希望的漣漪。趙剛不僅相信了他,還為他指明了方向!
“趙老師,謝謝您!”陸震豫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哽咽。
“謝什麼?”趙剛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帶著血性的笑容,“這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某些人搞名利場的後花園!是該有人站出來,清清這股歪風邪氣了!”
接下來的幾天,陸震豫和趙剛,像地下工作者一樣,利用各種機會,極其謹慎地分彆接觸了藥劑科的王梅主任和心內科的李梅護士長。
過程並非一帆風順。王梅主任起初十分警惕,甚至有些排斥,擔心這是年輕人不懂事的衝動。但當陸震豫拿出更具體的、涉及藥品配伍和不良反應報告的疑點時,這位嚴謹了一輩子的老藥師,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痛心。她最終紅著眼圈,顫抖著說:“我乾了一輩子藥劑,不能讓有問題的藥,從我眼皮子底下流出去害人!”
李梅護士長則是在聽到陸震豫提到幾位患者術後不明原因的瘀斑和化驗指標異常後,恍然大悟,激動地拿出自己偷偷記錄的、未被正式采納的護理觀察筆記。“我就覺得不對勁!可是上報了也沒人重視,還說我想多了……”她的聲音裡充滿了委屈和終於被理解的釋然。
就這樣,在一個周末的傍晚,在醫院附近一個僻靜的小茶館的包間裡,四個人——外科才俊陸震豫、麻醉硬漢趙剛、藥劑鐵娘子王梅、心內細心的李梅——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彼此眼中閃爍的、為守護共同信念而戰的決心。他們像幾顆散落的星辰,終於彙聚成一道微弱卻執著的光束,試圖刺破那看似密不透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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