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上了繡的發條,看似在走,卻發出艱澀而遲緩的“咯吱”聲。那枚鑽石項鏈被林曉玥鎖進了首飾盒的最底層,連同那枚幽靈般的珍珠耳釘,一起被封存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
陸承宇似乎也察覺了她的異樣,變得格外“體貼”。他推掉了一些應酬,回家吃晚飯的次數多了起來,甚至破天荒地記起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定下了城中最難預約的米其林三星餐廳。
他是在彌補嗎?用這種程式化的、如同完成kpi一般的溫柔?曉玥的心,在希望和懷疑之間撕扯,時而覺得有一線光明,時而又墜入更深的冰窖。
這天,承宇說晚上要見一個極其重要的英國客戶,關乎一樁跨國並購案,不能陪她去看她期待已久的一個畫展開幕式了。他的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眼神是那麼坦蕩無私,仿佛一切為了工作,天經地義。
“沒關係,你忙吧。”曉玥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甚至替他整理了一下領帶,動作溫柔得像個最完美的妻子。
可是,魔鬼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滋生。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她腦海裡叫囂:去看看,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為了你們的未來拚搏!
她穿上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風衣,像一抹幽魂,打車來到了承宇所說的那家頂級酒店。她躲在廊柱的陰影裡,看著璀璨的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然後,她看見了他們。
陸承宇和一個年輕得像清晨露珠般的女孩,並肩從宴會廳走出來。女孩穿著一身嫩粉色的洋裝,笑得花枝亂顫,而她的丈夫,正微微側頭聽著,唇角勾著一抹她許久未見過的、帶著縱容的笑意。那女孩抬手整理頭發時,耳垂上,赫然戴著一枚和那晚一模一樣的珍珠耳釘!
不是扶一把!不是不小心勾到!
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曉玥最後一道防線。她看著承宇極其自然地攬住那女孩的腰,走向電梯廳,姿態親昵得刺眼。世界在她眼前瞬間褪色,隻剩下那對相擁的身影,和耳邊嗡嗡的轟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酒店的。夜風很冷,吹在臉上像刀割,卻比不上心裡的萬分之一。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像一個被遺棄在茫茫人海的孤魂。
“曉玥?”
一個帶著驚訝和關切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茫然回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了顧言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他背著相機,似乎是剛完成拍攝任務。
“你怎麼了?”顧言快步走到她麵前,眉頭緊蹙。他的眼神不像承宇那樣深沉難測,而是像山澗的溪水,清澈見底,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
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她像個迷路的孩子,在他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顧言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陪著她,把她帶到一家僻靜的清吧。暖黃的燈光,舒緩的爵士樂,都無法溫暖她冰冷的身心。她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說著,從珍珠耳釘到鑽石項鏈,從空蕩蕩的彆墅到酒店前那刺心的一幕。
“……他說那是應酬……是工作……”曉玥伏在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我像個傻子……我還以為……隻要我裝作不知道,一切就會好起來……”
顧言遞給她一張紙巾,他的手指修長,帶著一絲戶外拍攝後的微涼。他沒有說什麼“彆哭了”之類的蒼白安慰,隻是靜靜地聽著,那沉默本身,卻成了一種強大的依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抬起淚痕斑駁的臉,絕望地問,像是在問顧言,又像是在問這無情的命運。
顧言深深地望著她,眼底有種複雜的情愫在翻湧。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因為……你不該被這樣對待。”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曉玥所有的理智。長久以來積壓的委屈、憤怒、背叛感,如同火山般噴發。她需要發泄,需要報複,需要一種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還活著,還能感受,哪怕那是另一種毀滅!
酒精和情緒的雙重作用下,她猛地抓住顧言放在桌上的手,力道大得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膚。
“顧言,”她眼神狂亂,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淒美,“你……你覺得我可憐嗎?”
顧言的目光牢牢鎖住她,裡麵有震驚,有憐憫,還有一種被強行壓抑的、呼之欲出的東西。“曉玥,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她幾乎是喊出來的,隨即又壓低了聲音,像危險的耳語,“我隻是……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那個冰冷的籠子裡了……承宇他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她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顧言下意識地扶住她。就在那一刹那,她借助著他的力道,踮起腳尖,將自己顫抖的、帶著淚水和酒氣的唇,狠狠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這是一個報複性的吻,充滿了絕望和自毀的意味。不像噬嗑卦裡咬合軟肉那般容易,反而像咬到了骨頭,傷及了自身滅鼻)。她用這種過激的、背離她一貫道德準則的方式,去懲罰陸承宇,也懲罰那個一味隱忍的自己。
顧言的身體明顯僵住了。但僅僅是一瞬,他便化被動為主動,用力地回應了這個吻。這個吻裡,有同情,有欲望,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早已悄然滋生的情愫。
一吻結束,曉玥癱軟在他懷裡,大口喘著氣,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巨大的空虛和罪惡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做到了,她終於用最慘烈的方式,在那完美婚姻的假象上,撕開了一道再也無法愈合的血口。
夜,更深了。城市的燈火在窗外流淌,像一條無聲的、悲傷的河。
喜歡愛情六十四封請大家收藏:()愛情六十四封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