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後,陽光像被揉碎的金紗,透過客廳的落地窗,輕輕落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林知意坐在地毯邊,指尖拂過女兒安安散落的積木——那是安安早上搭的“小房子”,歪歪扭扭的,卻透著一股子孩子氣的認真。她彎著腰,把那些彩色的木塊一個個歸攏到收納盒裡,動作慢而輕柔,像在嗬護一件稀世的珍寶。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是她早上換的花瓶,瓶裡的梔子是小區花園裡摘的,帶著露水的清潤。廚房傳來保姆張媽的聲音,“太太,燉的銀耳蓮子羹好了,要不要現在盛一碗?”林知意抬頭應了聲“好”,聲音裡帶著幾分溫軟的笑意。
這就是她的家,她用了七年時間,一點一點構築起來的“巢”。
不是什麼金碧輝煌的豪宅,卻每一處都浸著她的心思。客廳的窗簾是她挑了半個月的亞麻料,淺灰色,透光卻不刺眼,像清晨的霧;沙發上的靠墊是安安畫的圖案,她找人做成了實物,上麵歪歪扭扭的“爸爸媽媽安安”,是這個家最鮮活的印記;就連茶幾上的果盤,都是她和趙凱結婚三周年時一起買的,青釉的,邊緣有一圈細碎的花紋,當時趙凱還笑著說:“咱們家知意,連個果盤都要挑得這麼講究。”
那時候的趙凱,眼裡是有光的。
林知意端起張媽遞來的銀耳羹,瓷碗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心裡,暖融融的。她想起七年前,自己剛嫁給趙凱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銷售,租著十幾平米的房子,冬天沒有暖氣,兩人裹著一床厚被子,他卻握著她的手說:“知意,等我以後有本事了,一定給你買個帶落地窗的房子,讓你每天都能曬到太陽。”
如今,他做到了。他成了知名公司的銷售主管,開著幾十萬的寶馬,家裡有保姆打理,她不用再擠地鐵,不用再為柴米油鹽算計,甚至可以安心在家陪安安長大。所有人都說她命好,嫁了個有本事又顧家的男人,隻有林知意自己知道,這份“好命”背後,是她收起了自己的職業理想,是她記著他所有的喜好——他不吃蔥蒜,她做飯從不下;他胃不好,她每天早上都要溫一杯蜂蜜水;他應酬晚歸,她再困都會等他回來,給他留一盞客廳的燈。
她以為,這樣的付出,能讓這個“巢”永遠穩固。
“媽媽,媽媽!”安安抱著一個毛絨兔子跑過來,小小的身子撞進她懷裡,“我要看《佩奇》,你說好的,下午給我找的!”
林知意笑著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子,“好,媽媽這就給你找。”她想起趙凱上周換了新平板,舊的那台放在書房的抽屜裡,裡麵存了不少安安以前看的動畫片,正好拿來用。
她抱著安安走進書房,拉開書桌最下麵的抽屜,那台銀色的舊平板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麵,上麵還貼著一張安安畫的小貼紙。她拿起平板,按亮屏幕,指紋解鎖沒反應——趙凱換了密碼,她想了想,試了試安安的生日,“哢嗒”一聲,屏幕亮了。
心裡掠過一絲微暖,他總說她細心,其實他也記著這些小事。
她點開視頻軟件,翻找著《小豬佩奇》的資源,安安趴在她腿上,小腦袋湊在屏幕前,嘰嘰喳喳地問:“媽媽,找到了嗎?是不是那集跳泥坑的?”
“快了,安安再等等。”林知意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目光專注,絲毫沒注意到屏幕頂部彈出的微信消息提示。
直到安安指著屏幕上方,“媽媽,那個是什麼呀?像小信封一樣。”
林知意這才抬眼,目光落在那條消息上。發信人的備注是“小雅”,頭像是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背景是一片粉色的櫻花。消息內容不長,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間紮進她的眼睛裡——
“凱哥,你昨晚落在我這兒的領帶,是你太太買的那條嗎?我不小心弄上口紅印了,不好意思哦吐舌頭表情)。”
後麵還跟著一張圖片。
林知意的手指猛地頓住,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耳邊安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
“媽媽?你怎麼了?”安安察覺到她的僵硬,伸手碰了碰她的臉,“媽媽的臉好涼。”
林知意沒有回應,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張圖片。圖片裡的領帶,是她去年聖誕節給趙凱買的禮物。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跑了三家商場,才找到這條藍色條紋的真絲領帶——趙凱說過,藍色顯穩重,適合他見客戶。她還在領帶的內側,用銀色的線繡了一個小小的“k”,那是他名字的首字母,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而現在,這條她精心挑選、親手繡了字的領帶,正躺在一個陌生女孩的手裡,角落處那抹刺眼的口紅印,像一朵妖豔的罌粟,在她眼前瘋狂地綻放。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想尖叫,想把平板摔在地上,想放聲大哭,可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條消息,看著那張圖片,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裡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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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這個名字很熟悉。她想起來了,去年趙凱公司的年會上,他帶她一起去了。那天有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穿著淺紫色的禮服,怯生生地跟在趙凱身邊,一口一個“凱哥”,眼神濕漉漉的,像隻受驚的小鹿,滿是崇拜地看著趙凱。趙凱介紹的時候說:“這是新來的實習生,小雅,很機靈。”
當時她還笑著誇了句“小姑娘真可愛”,甚至還給小雅夾了一塊蛋糕。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就是這個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小姑娘”,會悄無聲息地潛入她的家,偷走她的丈夫,弄臟她用心準備的禮物。
她精心構築了七年的“巢”,原來早就有了裂痕。那些她以為的溫暖和穩固,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
安安還在她腿上蹭著,“媽媽,你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找不到佩奇了?”
林知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裡的哽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安安乖,媽媽有點不舒服,先讓張媽陪你看好不好?”她把安安抱起來,送到書房門口,看著張媽把女兒帶走,才緩緩地坐回椅子上。
書房裡很靜,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林知意拿起平板,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點開那條消息,放大那張圖片,那個小小的“k”字在屏幕上清晰可見,像一個嘲諷的笑臉。
她沒有哭,眼淚像是被凍住了,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不肯掉下來。她隻是機械地截圖,保存,然後上傳到自己的雲端相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潛意識裡,想為這段破碎的婚姻,留下一點“證據”。
做完這一切,她把平板放回抽屜,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走出書房,客廳裡傳來安安的笑聲,張媽在廚房裡哼著小調,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溫馨而平和。可林知意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罩裡,外麵的熱鬨和溫暖,都與她無關。
她走到落地窗旁,看著窗外的街道。午後的陽光依舊明媚,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偶爾有情侶手牽著手走過,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她想起自己和趙凱剛結婚的時候,也常常這樣手牽手散步,他會給她買冰淇淋,會把她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裡,會笑著說“知意,有你真好”。
那些畫麵,曾經是她心裡最珍貴的回憶,現在卻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著她的心,疼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冰涼。原來,當一個人的心徹底涼了的時候,連陽光都暖不熱。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燈一盞盞亮起,暖黃色的光透過窗戶,灑在客廳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林知意知道,趙凱回來了。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迎上去,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趙凱推開門走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和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用的梔子花香,而是一種甜膩的、帶著侵略性的香味。他像往常一樣,把公文包隨手遞給迎上來的張媽,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嘴裡抱怨著:“今天那個客戶真是難纏,喝了不少酒,頭都疼了。”
他的目光掃過客廳,看到站在落地窗旁的林知意,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慣有的笑容:“知意,怎麼站在這兒?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林知意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他,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她看著他西裝上彆著的胸針——那是她去年給他買的生日禮物,看著他手腕上的手表——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款,看著他臉上那副熟悉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笑容。
原來,一個人可以戴著這麼多“愛”的證明,卻做著最背叛“愛”的事。
趙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走過去想碰她的肩膀,“知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知意側身躲開了他的手,那個動作很輕,卻像一把錘子,敲在趙凱的心上。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知意,你到底怎麼了?”
林知意沒有看他,隻是轉身走向客廳的沙發,坐下。她指了指茶幾上的平板——她剛才把它從書房拿了出來,屏幕亮著,定格在那條消息和那張圖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