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頤園”的木格窗,輕輕落在茶席上。林知意正低頭整理著茶罐,指尖拂過那罐沈墨上次帶來的龍井,罐身還留著他指尖的溫度——那句“可以”之後,日子似乎還是老樣子,卻又在細微處,悄悄變了模樣。
沈墨還是會來喝茶,隻是不再隻在傍晚。有時是周末的清晨,他會提著一籠剛出爐的桂花糕,笑著說“路過早點鋪,想著你喜歡甜的”;有時是工作日的午後,他會帶一本翻舊的古籍,坐在窗邊,一邊喝茶一邊看書,陽光落在他的書頁上,像鍍了一層金邊。他們的相處,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沒有黏膩的情話,卻像一杯慢慢泡開的老白茶,暖意一點點滲進心裡,溫柔又踏實。
他們去看了一場文藝電影,講的是一位老匠人修複古瓷的故事。散場時已是深夜,街頭的路燈亮著,昏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墨走在她外側,偶爾會伸手替她擋開路邊的樹枝,或者在她差點踩空時,輕輕扶一下她的胳膊。他們聊著電影裡的鏡頭——老匠人擦拭瓷片時的專注,修複好瓷器時眼裡的光,聊著聊著就沉默了,卻不覺得尷尬,隻覺得晚風裡都帶著溫柔的氣息。
他們還去了城市邊緣的濕地公園。那天天氣很好,蘆葦蕩在風裡輕輕搖曳,像一片白色的海浪。沈墨指著遠處的水鳥,輕聲說“那是白鷺,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這裡”,林知意跟著他的目光望去,白鷺展翅的樣子,像一幅流動的畫。他們沿著湖邊慢慢走,他會撿起一片好看的蘆葦葉,熟練地折成一隻小船,遞給她;她會摘下一朵不起眼的小藍花,彆在他的襯衫口袋上,他低頭看著,眼裡的笑意像漾開的水波。
更多的時候,他們還是在“頤園”。他坐在常坐的位置,看她泡茶、擦茶器、整理書架;她忙完了,就坐在他對麵,聽他講書院修複的新進展,講他外婆種在院子裡的老茶樹。偶爾目光相遇,不用說話,隻是輕輕一笑,空氣裡就漫開淡淡的甜,像茶席上那盞剛泡好的單叢,蘭香繞著指尖,久久不散。
蘇晴來的那天,“頤園”正好來了幾位熟客,林知意正忙著泡茶,沒注意到她進門。直到蘇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頭,笑著說“你怎麼來了”。蘇晴沒回答,隻是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湊近她,壓低聲音,帶著點調侃的語氣說:“嘖嘖,我們知意現在可是不一樣了,這眼神亮得像裝了星星,嘴角還總帶著笑,看來沈大設計師,終於不隻是來喝茶的了?”
林知意的臉頰瞬間紅了,像被熱茶燙了一下。她嗔怪地推了蘇晴一把,把剛泡好的一杯龍井遞到她麵前:“喝你的茶吧,哪來這麼多話。”
蘇晴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收斂了玩笑的語氣,眼神變得真誠:“說真的,知意,你值得這樣的人。我上次來,看到他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看你泡茶,眼神裡全是欣賞——不是看‘頤園老板’,也不是看‘誰的前妻’,是看‘林知意’這個人,看你骨子裡的那份靜和韌。這種懂得,比什麼都珍貴。”
林知意低頭抿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湯滑過喉嚨,心裡像被暖風吹過,軟軟的。是啊,懂得。沈墨懂得她為什麼執著於“頤園”——那不是一個賺錢的鋪子,是她的根,是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地方;懂得她泡茶時為什麼總是慢——那不是磨蹭,是她在和茶對話,在沉澱自己;懂得她偶爾的沉默——那不是不開心,是她在回味生活的滋味。而她也懂他,懂他修複古建時的執著,懂他麵對老物件時的敬畏,懂他看似沉靜外表下的溫柔。
一個周末的下午,沈墨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牛皮紙包,看起來很舊,邊角都磨破了。他坐在茶桌前,把紙包輕輕推到林知意麵前,眼神裡帶著一點難得的、孩子氣的期待,像個等著被誇獎的孩子:“試試這個,是我外婆自己采、自己焙的野茶。她在山上種了幾棵老茶樹,每年春天都會自己去摘,用柴火慢慢焙,產量很少,她總說要留著給我,讓我找個‘懂茶的人’一起喝。”
林知意鄭重地接過紙包,指尖能摸到裡麵茶葉的形狀——不是市麵上那種整齊的條索,而是粗粗細細的,帶著山野的隨性。她輕輕打開紙包,一股淡淡的、帶著草木氣息的香氣飄了出來,不濃烈,卻很乾淨,像雨後的山林。
她選了一把白瓷蓋碗,沒有用滾燙的沸水,而是等水溫降到八十度左右——野茶的芽葉嫩,水溫太高會燙壞,失了本味。她小心翼翼地投茶,茶葉落在蓋碗裡,像撒了一把春天的碎葉。注水時,她的手腕輕輕轉動,水流細而勻,像細雨落在草地上,溫柔地包裹著茶葉。
茶葉在水裡慢慢舒展,原本粗獷的樣子變得柔軟,茶湯漸漸變成清亮的透黃色,像融化的琥珀。香氣也慢慢散開,不是單叢的高揚,也不是龍井的鮮爽,是一種幽遠的蘭花香,混著淡淡的蜜甜,像藏在深山裡的秘密,等著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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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公道杯裡的茶,分進兩個品茗杯,端了一杯給沈墨,自己留了一杯。她先聞了聞,那股山野的清香鑽進鼻腔,讓人想起濕地公園的蘆葦蕩,想起書院後院的古井;然後輕輕抿了一口,初入口時有點微澀,像春天剛冒芽的青草,可很快,澀味就化了,一股清甜從舌尖蔓延到喉嚨,帶著山野的靈氣,像把整座春山都含在了嘴裡。
“真好。”林知意閉上眼,細細感受著那股回甘,由衷地讚歎。這茶,像極了沈墨——初看時覺得沉靜,甚至有些平淡,沒有耀眼的光芒,可隻要細細品味,就能感受到他骨子裡的深厚與溫柔,像老茶樹上的根,深深紮在土壤裡,沉穩又有力量。
沈墨看著她沉醉的表情,眉眼慢慢柔和下來,像被陽光曬暖的湖水。他輕聲說:“外婆總跟我說,茶是有靈性的,要和對的人一起喝,才能喝出它的真味。以前我不懂,現在……好像懂了。”
林知意睜開眼,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眸很深,像書院後院的古井,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裡麵沒有遮掩,沒有猶豫,隻有滿滿的、她能讀懂的情意——那不是一時的衝動,是慢慢沉澱下來的喜歡,是懂得之後的珍惜。
茶館裡流淌著低回的古琴曲,琴弦撥動的聲音,像落在水麵的雨滴,輕輕淺淺。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在茶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落在他們交握的茶杯上,落在他們相視而笑的眼神裡。周圍還有客人在低聲交談,偶爾傳來翻書的聲音,可在這一刻,林知意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隻剩下她和他,還有這杯帶著山野真味的茶。
她沒有說話,隻是慢慢伸出手,輕輕覆在了他放在茶桌上的手背上。他的手很暖,掌心帶著一點薄繭——那是他修複古建時留下的痕跡,粗糙卻踏實。他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翻轉,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輕不重,像在說“我在這裡”,像在承諾“會一直在這裡”。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掌心的溫度,眼神的交彙,茶香的纏繞,已經把所有的心意都告訴了彼此。
林知意看著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依稀,可“頤園”裡,卻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所有的喧囂都擋在了外麵。她忽然明白,所謂幸福,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追逐,不是驚天動地的改變,而是在紅塵裡擁有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身邊有一個“知味”的人——他懂你的茶,懂你的心,懂你的歡喜與遺憾,然後陪著你,一起品完這杯叫做“人生”的茶,從苦澀到回甘,從初遇到相伴。
她低頭看了看交握的手,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嘴角忍不住揚起溫柔的笑。她的茶味人生,曾經有過破碎的苦澀,有過重建的艱難,如今,終於迎來了最醇厚、最飽滿的時節。
陽光正好,茶香嫋嫋,時光靜好。這便是她想要的,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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