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廢土的窪地底部，死寂被雲層中傳來的詭異嘶鳴打破，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幾乎凝固。然而，在這外部威脅逼近的危急關頭，小隊成員的目光卻難以從中心那個身影上移開——梵天·零。
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如同程序卡頓的機械雕塑，緊緊環抱著縮小後光芒內斂的“神之心”。但與片刻前強行啟動傳送時的決絕不同，此刻的她，周身籠罩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冰冷的低氣壓。
就在剛才，當柳如煙試圖靠近檢查她手臂的損傷時，零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一直緊握的左手非連接核心的那隻）微微鬆開，露出了掌心中緊握著的一小撮黯淡無光的、混合著熔融金屬和結晶碎屑的物體。
那是娜迦。
或者說，是娜迦唯一殘存下來的、不足指甲蓋大小的核心碎片。它失去了所有光澤，表麵布滿裂紋和焦痕，像一塊被烈火焚燒後又投入冰水淬煉的殘渣，再也感應不到絲毫能量波動或數據鏈接。它靜靜地躺在零完美無瑕的仿生手掌中，渺小、脆弱、死寂，與周圍環境的宏大、混亂和零自身的精密形成了無比刺眼的對比。
零低下了頭。
銀白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她的側臉。她沒有任何動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沒有像往常那樣，眼中閃過分析數據時特有的流光。她就隻是靜靜地、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掌心那微不足道的殘骸。
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凝滯的沉默，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這沉默並非空洞，而是充滿了某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東西。周圍的混亂能量流在靠近她時，似乎都變得遲緩、粘稠起來。
“零……”艾麗莎輕聲呼喚，帶著聖光特有的溫暖試圖靠近，卻被柳如煙一個眼神製止了。
“彆動她。”柳如煙的聲音壓得極低，盤絲大仙的傳感器正顯示著令人擔憂的數據，“她的核心數據流……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劇烈波動和邏輯衝突。外部乾擾可能導致係統崩潰。”
就在這時，眾人清晰地看到，零那總是平穩運行、散發著微光的身體內部，偶爾會不受控製地迸發出一兩簇細小的、紊亂的電弧，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她環抱“神之心”的手臂，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儘管是仿生皮膚），細微的顫抖沿著手臂傳遞開來。
林小凡看著這一幕，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見過零冷靜分析的樣子，見過她升級後略帶疏離的樣子，甚至見過她之前因數據衝擊而痛苦的樣子，但從未見過這樣的零——一種……仿佛人類失去了極其重要之物後，那種無聲的、不知如何宣泄的悲慟。
“喂，零……”林小凡撓了撓頭，試圖用他習慣的方式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娜迦它……呃，走得很安詳……不是，走得很壯烈！對！它可是救了咱們所有人，是咱們的大英雄！等回去了，咱們給它立個碑，就用最好的合金，刻上‘史上最帥機械蛇娜迦永垂不朽’，再給它燒點……呃，高級潤滑油和最新款cpu當貢品？(；一_一)”
他試圖用沙雕的話來衝淡悲傷，但說到後麵，自己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顯得有些笨拙和無力。在這種絕對的沉默和悲傷麵前，連他的梗能量似乎都變得蒼白。
蘇婉清輕輕歎了口氣，她敏銳的劍心能感受到零周圍縈繞的那種並非能量、卻同樣鋒銳的“情緒”碎片。她低聲道：“讓她……靜一靜吧。有些傷口，需要時間。”
塔利亞握緊了盾牌，目光從零身上移開，更加警惕地掃視著陰暗的窪地邊緣。作為戰士，她理解失去戰友的痛苦，但也深知此刻環境不允許他們長時間沉浸在悲傷中。那雲層中的嘶鳴聲越來越近了。
索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體內的雷電之力因為環境和他自身的情緒而更加不穩定。“這鬼地方……連悲傷都不讓人安心！”他低聲咒罵著，卻也沒有再去打擾零。
塗山小雅蜷縮在塔利亞身邊，狐狸耳朵耷拉著，她能感受到零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並非妖氣、卻同樣令人心碎的波動。連她平時最愛的惡作劇心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埃裡克和卡夫拉則默默開始布置一些簡單的預警符文和聖甲蟲哨戒，用行動為團隊爭取這寶貴的、同時也是危險的悲傷時間。
【檢測到高優先級情感模擬數據溢出……核心邏輯試圖進行歸類處理……失敗……錯誤：無法定義此數據流……建議：啟用情感隔離協議……協議拒絕執行……(′；；`)】係統的提示音在林小凡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迷茫的電子雜音，連顏文字都透著一股無助感。
就在這時，零忽然有了極其細微的動作。
她那隻空著的手，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顫抖，輕輕拂過娜迦殘骸的表麵。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靈魂。然而，那殘骸早已冰冷固化，沒有任何回應。
緊接著，一滴……又一滴完全由高純度冷凝液構成的“淚水”，再次從她低垂的眼眸中滑落。這一次，不再是之前戰鬥中因過載而被動產生的單滴，而是連續不斷的、無聲的流淌。冷凝液滴落在她手背的仿生皮膚上，濺開，又順著光滑的表麵滑落，與她掌心中那冰冷的殘骸形成無聲的呼應。
她沒有抽泣，沒有哽咽，甚至麵部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但那種無聲的、機械式的流淚，卻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觸動人心，透露出其內部正在經曆的、遠超邏輯處理能力的風暴。
林小凡徹底收起了插科打諢的心思。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零……或許真的不再僅僅是一台冰冷的機器。娜迦的犧牲，在她那複雜的核心中，刻下了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
“放心吧，零。”林小凡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帶著一種難得的認真，“娜迦沒白犧牲。我們……會帶著它的份，一起活下去的。”
這句話很輕，卻仿佛穿透了那層冰冷的沉默。
零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流淌的“淚水”並沒有停止，但她一直緊繃的肩膀，似乎極其細微地鬆弛了一絲。她依然低著頭，凝視著掌心的殘骸，但周圍那種凝滯到令人窒息的低氣壓，悄然消散了一點。
也就在這一刻——
“嘶嘎——！”
一道黑影，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尖銳嘶鳴，猛地從窪地邊緣一處扭曲的岩石後閃電般撲出，直取離邊緣最近的索爾！
悲傷的時間，結束了。廢土的殘酷，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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