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阿德萊德市。
這裡比臨安快了一個半小時,也比臨安低了快三十度。
六月,阿德萊德正值冬季。
狹小的公寓裡,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還有一扇隻能看到一小塊天空的天窗。
十來平的空間,被冷氣和沉默填滿。
虞明傑難得奢侈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因為今天是個很特彆的日子。
——畢業晚會,本來也屬於他的畢業晚會。
隻是,現在他漂洋過海,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城市。甚至連語言都完全不通。
其他人也許過幾個月就可以去讀大學了。
但是他麼,還得再讀一年語言預科學校,後年才能讀大學。
在阿德萊德,他能買得起的香煙,也就infiedbue或iday,味道淡得像在抽紙。
煙霧散開,他忽然想起了臨安冬天的夜。
校門口的小賣部燈泡昏黃,玻璃櫃台裡一溜擺著熟悉的紅塔山、紅雙喜。
幾年前,他第一次點了一根紅塔山。
那時候,三塊錢能買十根散煙,蹲在校門口的老槐樹下,抽得直咳嗽,也覺得帶勁。
然後虞明傑就會不可避免的想起,在臨安生活的那些日子。
想起記憶中那個如皓月般清冷明媚的少女。
“也不知道,她過的還好嗎?”虞明傑這般想著,又嘬了一口,罵道:“媽的,三塊錢都買不到一根的煙還這麼難抽!”
其實,老爹進去了,家底還是有點,不至於很落魄。
可剛來這兒的時候,就被一個同胞騙走了身上所有的錢。
一夜之間,這位曾在臨安中學“叱吒風雲”的校霸,嘗遍了人情冷暖。
不過這些,他懶得跟老媽說。
家裡就剩她一個人了,少添堵。
——我,虞明傑,傑哥,自己能搞定。
他彈了彈煙灰,轉身拉開床邊那張吱呀作響的椅子,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熟練地連上蹭來的鄰居ifi,登錄了國際版qq。
屏幕那頭,亮起了兩個熟悉的頭像——“腿毛1號”“腿毛2號”。
視頻接通,立刻傳來嘈雜的音樂聲和人群的喊叫聲。
畫麵抖得厲害,偶爾閃過五彩的燈光和舞台的影子。
“傑哥,看到沒?這就是現場!”
他眯著眼湊近屏幕,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雖然學校也有直播,但隻能在校內頻道看,根本沒法在國外打開。
所以,他隻能靠著兄弟們舉著攝像頭,隔著大半個地球,看看這場本來也屬於他的“畢業晚會”。
舞台燈光忽明忽暗,人聲震耳欲聾。
忽然,鏡頭一晃,一個熟悉到讓他心頭一緊的背影闖進畫麵。
女孩坐在鋼琴前,燈光像星河一樣落在她身上,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而後,他看著她越過人潮與喧囂,越來越近。
再之後,他聽見了她的告白。
短短幾個字,像是隔著屏幕紮進了他的耳膜。
屏幕裡,煙花炸開,舞台燈光與夜色交織。
都怪白人煙太淡了,以至於煙灰燒了好長好長,最後燒到了虞明傑的手指。
燙的他一哆嗦。
視頻那頭,兩個腿毛默不作聲。
視頻這頭,虞明傑抖了抖煙灰,沒有說話。
他就這麼靜靜看著,直到晚會的熱鬨在屏幕裡漸漸褪去——
一個多小時後,腿毛的手機沒電,畫麵戛然而止。
他看了眼時間,快淩晨了。
剛好到了他要去便利店打工的時間。
披上黑色大衣,走進街頭,夜風撲麵而來。
“臨安的冬天可沒這麼冷啊,這鬼地方。”
黃毛少年的背影淹沒在夜色裡,嘴裡低低哼唱著:
“雪下得那麼深,下得那麼認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