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還沒回過神,
反倒是保安小何遠遠看見了他,丟下椅子一路小跑過來打招呼。
是的,今天值夜班的,又是老小子的老熟人——小何。
這小一年來,小何也熬成了“何師傅”,不再是保安隊裡最嫩的那個。
甚至還帶了個小徒弟,也姓何。
如今大家口中的“小何”,已經不是他了,而是他那個稚氣未脫的徒弟。
其實,從清冷少女的十八歲生日那天開始,
周嶼就和這位何師傅漸漸混熟了。
加上後來老小子來湖濱一號的次數越來越多,二人也就越來越熟絡。
久而久之,這位曾經的小何保安,如今的何師傅,已經把周嶼當成了自家業主。
每次見麵,總要笑嘻嘻地問候兩句。
這次也不例外。
寒暄了幾句後,何師傅眯著眼打量他:“都三點多了,今天怎麼這麼晚來啊?你這.....喝大了吧?”
語氣裡既是打趣,也透著幾分關心。
周嶼笑笑,沒多解釋,把小電驢停在路邊。
然後緩緩走進了小區。
湖濱一號的道路被路燈照得一片溫黃,樹影在地麵輕輕搖晃,蟲鳴在夏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淩晨三點的小區安靜得出奇,連風聲都像放慢了腳步。
他一路往裡走,腳步不自覺地放輕。
熟悉的樓棟、熟悉的花壇、熟悉的轉角……
每一次來這裡,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越過交錯的樓宇,越過小區中心那片靜得像鏡子的人造湖,
周嶼來到了第三盞路燈下。
正是先前雪夜裡,他堆那個醜不拉幾雪人的位置。
因為這裡——
是清冷少女窗外正對著的風景,
也是整個小區裡,抬頭仰望就能一眼望見她家窗戶的最佳角度。
那扇窗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
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隻有月光落在窗沿上,泛著一層淡淡的冷光。
周嶼站在樓下,手插在口袋裡,仰著頭看了好一會兒。
微醺的酒意,被夜色衝淡了幾分。
本以為,心裡的空落感也會隨之褪去——
可不知怎的,那種空落反而更重了,
像一塊石頭被放進了空心的胸腔裡,沉得連風都吹不動。
周嶼從口袋裡摸出一條綠箭,撕開包裝,丟進口中嚼了起來。
重生之後,他不抽煙了——
但每當有想點煙的衝動,就會用口香糖頂替。
後槽牙一點點把口香糖壓平,又細細咬碎。
薄荷的涼意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帶著一絲清醒,也帶著點苦澀。p3,耳機線在手指間繞了一圈,塞進耳朵。
生日之後,他再也沒往裡更新過任何曲子。
播放列表裡,清一色都是林望舒曾為他彈的鋼琴曲,也是他反反複複聽了大半年的聲音。
曲子流淌著,他的思緒也慢慢飄遠。
想起那個雪夜——
她站在風裡,被凍得鼻尖發紅,
就像是一隻小狐狸,清冷又嫵媚。
又想起今夜,
她在舞台中央,燈光為她鍍上一層光輝,
舉手投足間都閃閃發亮,
像是整個世界都在為她靜止。
每一幕,都讓他怦然心動。
——完了,更想她了。
一個少有的念頭湧上了老小子的心頭——
“所以,她在乾嘛呢?”
微醺的晚風吹得人心底發癢,連這種平時不會問出口的問題,都開始在腦子裡打轉。
“她應該已經睡了吧。”
周嶼始終望著那扇拉得死死的窗簾,黑得像一片安靜的深海。
“那……她又會做一個怎樣的夢呢?”
心底那股想見她的衝動,被夜色一層層裹緊,愈發清晰。
它像一股潮水,拍打著他三十歲靈魂裡那道由理智與克製築起的堤壩。
最終——
胸口那一腔洶湧的情緒,還是衝垮了堤。
周嶼掏出手機,打了過去。
......
......
臥室裡。
林望舒躺在那張兩米寬的大床上,屋內的燈早已熄滅。
一片漆黑。
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眼睛睜得亮亮的,凝視著漆黑的天花板,像是在數那些看不見的星星。
滿腦子,都是群星墜落時的那個吻——
是的,她居然還在回味。
少女的情懷,總是詩。
有時是一首短詩,甜得讓人臉紅;
有時卻是一首漫長的詩,能抵歲月的風霜,也能讓人徹夜難眠。
林望舒的手,一直握著手機,掌心都被燙得微微發熱。
時不時點亮屏幕,看一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