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街頭的霓虹依舊閃爍不休。
小酒樓裡,傳來了刀鋒在案板上急促跳躍的聲音——“噔噔蹬”。
忙碌了一整天的穆桂英提前打烊了,因為今天,她要給自己和家人準備一頓家常的晚飯。
正切著菜,有些許的心不在焉。
“嘶——!”
正在收桌子的老周聞聲抬頭,忙放下手裡的碗筷,快步走了過來。
隻見指尖殷紅,血珠順著刀口汩汩湧出,落在木案上,迅速暈開了一片。
於是連忙拿了個小藥箱開始給穆桂英包紮。
“哎喲,你這人切個菜都能走神!”老周說。
“我為什麼走神,你不知道嗎?”
“......”
“哎......”
“兒子大了,都會有自己想法的。”
“是啊,大咯大咯。再也不是那個什麼都聽我的小孩了。長大了,也沒小時候可愛了。”
“你天天什麼都管著我,什麼都要我聽你的,這沒問題。但是你不能再把你的控製欲強加給小嶼了。”
“可是,川藏線多危險啊!這騎車一騎就是一個月.....萬一路上受傷了怎麼辦?”
“這不是說他那個同學,羅京也想一起去嗎?”
“那萬一兩個人一起受傷呢?咱倆這輩子都沒走出過臨安,到時候怎麼找他都不知道.....又怎麼把他接回來?萬一又有個三長兩短.....”
說到這裡。
興許是方才切菜切到手的地方,太疼太疼了。
以至於讓這位切了一輩子菜,總是要強的女人,眼眶不覺泛紅,濕意氤氳。
老周皺眉:“打住打住!你這個女人,一天天就不能盼著點好的?什麼烏鴉嘴。”
“盼好的有啥用?孩子要真摔了,你盼再多也白搭。”穆桂英聲音低低的,帶著哽咽:“我們倆都這個歲數了,能幫上他什麼?我們兩個老骨頭,還是太沒用了.......”
“說這些.....”老周依舊眉頭緊鎖,可聲音也不自覺變低了,他歎了口氣,又道:“是啊,幫不上什麼。能不給他拖後腿,已經是萬幸了.....所以啊,少乾涉孩子的決定和選擇,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是啊.....”穆桂英抹了抹眼角,有些生硬的轉開話題,語氣故作幾分神秘:“你知道嗎?我今天早上,給小嶼洗衣服的時候。在他衣服上,發現了幾根頭發,挺長的,不是我的。”
“而且他整個人,香香的,很不對勁。最重要的是,領口上.....還有口紅!”
老周:“.........”
穆桂英說:“一晚上沒回來,總不能.....去.....去‘休閒城’洗頭了吧?”
老周一愣:“哎呀,你這女人,淨瞎想!小嶼這性格,怎麼可能。”
穆桂英點了點頭:“確實不可能。那他應該是談朋友了.......”
說到這,不知怎的。
這對老來得子的夫妻又沉默了。
良久。
不知是誰先開口說了句。
“咱們還是得繼續努力,多掙點錢。”
“嗯,也得好好鍛煉,身體第一。要是病倒了,不就成了兒子的負擔了嗎。”
屋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隻剩下白熾燈忽明忽暗,映得兩人的影子拉長、重疊,仿佛也在無聲歎息。
屋外,一道門簾之隔。
周嶼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兒,靜靜地,許久許久。
最終,他還是輕輕退開了幾步,腳步極輕,生怕驚擾了屋內之人。
過了一會兒,他再度折返回來,故意在門口的時候就大喊著:“爸、媽,我餓了!”
門簾一掀,他大大咧咧走進屋裡,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笑。
“你小子來的可真趕巧,剛好炒好菜了,洗洗手吃飯吧!”穆桂英忽然彆過頭去,呢喃著:“剛剛切了幾個洋蔥,真是辣的要死了......”
片刻後,飯桌上熱氣氤氳。
桌上擺了不少菜,有葷有素,在老周家,這已經算是一頓難得的大餐。隻是今天的素菜比平時多了兩道。
番茄炒蛋,白切雞,絲瓜,肉沫茄子,空心菜,炒黃瓜。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氣氛裡有久違的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