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莫乾山與白日裡截然不同。
山間偶爾亮起的燈火,散落在山腰與穀底之間,如星子般點綴,呼應著頭頂銀河的清輝。
而在這山林夜色之間,有一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醫院,坐落在半山腰。
每天隻有一個醫生一個護士值班,為這個山頭的原住民、遊客服務。通常下午五點整就可以下班了。
但是此刻,它同樣燈火通明,像一枚孤獨的燈盞,撐起夜色裡的一方光明。
因為今晚,有一位患者需要留院察看——陳雲汐的腳骨折了,已經上了夾板。
山風吹過時,窗外蟲鳴陣陣,與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交織在一起,更襯得這夜顯得漫長而安靜。
小陳同學的今天可以用這幾詞來概括:開心,迷茫,驚恐,震驚,無奈,以及孤獨。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
本來是開開心心地漫步上山,想找一處山花爛漫、陽光和風都剛剛好的地方坐下來看書。誰料卻迷了路。正迷茫間,迎麵遇上了剛從山頂騎車下來的曾文強。一個陡下坡,他的刹車突然失靈,兩人狠狠撞在一起,整個人和車子一起翻滾到半山坡,陷入短暫昏迷。
——狗血,非常狗血!
當陳雲汐睜開眼時,先聞到一股刺鼻的尼古丁味,隨後才意識到,自己正被曾文強背著走下山。腳腕處疼得鑽心,幾乎每一步都牽動神經。
幸好,周嶼和林望舒及時趕來,合力把她送到了半山腰的小醫院。
然後,所有人都趕來了。
陳雲汐和林望舒,其實性格上有許多相似之處——一樣的驕傲,一樣不喜歡麻煩彆人。
起初,林望舒和薑媛是準備今晚留在這陪她的。
若隻是這兩個好姐妹,陳雲汐倒不會覺得多不好意思。
可問題在於——林望舒不走,周嶼也不走;周嶼不走,王昱超和羅京自然也不走……
於是,乾脆所有人都留了下來。浩浩蕩蕩一群人擠在醫院裡,鬨哄哄的,簡直像是在攻打醫院。
陳雲汐頭疼得不行,隻能硬著頭皮使出渾身解數,把他們一個個勸走。
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大家都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不用陪著。
可看眾人仍舊賴著不動,她乾脆作勢要下床走回去,把大家嚇得不清。
就在氣氛僵持之際,還是清冷少女最先看破了她的偽裝與逞強,輕聲開口,招呼著大家一起離開。
此刻。
陳雲汐靠在病床上,睫毛在昏黃的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腳上的夾板帶來隱隱的鈍痛,讓她久久無法入眠。
她緩緩側過頭,望向窗外。
夜色濃得仿佛沒有邊際,遠處山腰的燈火零星閃爍。
那光點既讓人心生孤獨,又在無端之間,給予了一絲安慰。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像是被安置在一個與塵世隔絕的角落。
天地遼闊,而她卻隻能安靜地困在這狹小的病房裡。
“真無聊……好無聊……”她低聲嘟囔。
最糟糕的是,滾下山頭時,她弄丟了隨身的帆布包。
裡麵放著她的手機,以及出門前順手帶上的一本書——雖說拿錯了,結果帶成了那本對她來說有些過於超綱的《量子力學》。
事實上,這位物理很好的馬尾少女,一點也不喜歡物理,她更喜歡文科類的專業。
而事實的事實上,當時如果不是父母的逼迫,老師的勸導,她也不會學理科。
話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