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一直持續到夜色深濃。
茶涼了三回,也換了兩壺。
燈光還亮著,但人群已經開始散去。
賓客們三三兩兩地告辭。
老外公卻舍不得走,被外婆扶著起身,嘴裡還念叨著:“小周,下次來家裡吃飯啊,家常菜!”
外婆一邊扶他,一邊笑著搖頭:“你呀,就惦記這點兒事。”
興許是老外公的那些故事,其他人聽了沒個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所以,聽起來嘛,表現的難免有些敷衍的,也挺心不在焉的。
唯獨周嶼,全程聽得認真,甚至他媽的還一本正經地追問、提問、補充觀點!
老頭子立刻找回了幾十年前講課的感覺,講得神采飛揚、激情澎湃。
王昱超倒好,每次老頭子剛開個頭,他就忍不住搶答,直接把後半段故事全複述了一遍。
被老頭子罵了幾次,才總算老實了。
周嶼笑著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二老一走。
包廂的熱鬨氣氛立刻鬆了幾分。
二姨趕緊迎了上來,臉上還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笑:“小周、圈圈,不好意思啊,剛才那會兒……是我嘴碎了。冒犯了,真的冒犯了。”
林望舒笑著搖了搖頭,語氣溫柔:“沒關係的,二姨。”
周嶼也跟著笑:“真的沒事,您彆放心上。”
三姨在旁邊一邊收包一邊插話,笑得意味深長:“剛剛都說,圈圈同學,姐你就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說完,還特意朝林望舒曖昧地眨了眨眼。
林望舒:“三姨——”
三姨笑得更歡了:“哎呀,我不說啦不說啦。”
笑聲散去,包廂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親戚們都走光了,林傑和王婧去送其他客人了。
隻剩下杯盤交錯的餘溫、還有窗外樹林的影子,輕輕搖曳。
林望舒和周嶼並排坐著,大概真的是累了,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哦對了。
喝高了的王大少爺可還沒走。
這位又菜又愛喝的“度量單位”,仗著這一桌沒人跟他搶酒,瞬間膨脹,非得去和他的親姑父,也就是林傑拚酒。
——不自量力是這樣的。
這位好姑父,今天“太高興”了。正愁沒理由多喝幾口呢。
結果就是.....略微出手,直接秒掉了一個“超”。
此刻,王昱超正四仰八叉地癱在椅子上,嘴裡還迷迷糊糊地念叨些什麼,偶爾一個激靈,差點把水杯踹翻。
他那姿勢——完美呈現了酒桌物理學中的經典狀態:“準噴泉態”。
.......
.......
窗外的夜風輕輕掠過,帶著一點淡淡的桂花香。
包廂裡隻剩下幾盞昏黃的燈,
王昱超還在椅子上保持著“準噴泉態”,斷斷續續製造著魔幻的背景音。
“謝謝你,周嶼。”林望舒忽然開口。
周嶼微愣:“謝我什麼?”
“謝謝你今天來。”林望舒偏頭看向了他,眼神溫柔又認真。
周嶼笑了笑:“那你謝早了。”
“嗯?”
“我不光今天會來。以後……我都要來的。”
林望舒也忍不住笑了,眼眸微彎:“不請你也來嗎?”
“那當然咯,”周嶼聳聳肩,“你外公走之前都喊我去家裡吃飯呢。”
就在這時。
“準噴泉態”的王昱超突然爆發:“老弟——你小子!這麼大的事,瞞著你哥我?!怎麼,把你哥我當外人啊?”
“還有圈圈——你他媽連你親哥都騙啊!!喪儘天良啊!哥對從小到大,對你這麼好......”
喊到後麵,甚至帶著幾分哭腔。
林望舒被嚇得一顫,險些笑出聲來。
周嶼倒是淡定如常,朝那邊揚了揚下巴,笑著回:“沒問題啊!不過——要等去京城了啊!”
“京城!!”
王昱超“轟”地一聲往後一仰,徹底進入終極噴泉態,整個人像斷電的風扇,最後還抽搐了兩下——安靜了。
林望舒忍著笑,搖頭歎氣。
“走吧。”她輕聲道。
“那……表哥怎麼辦?”周嶼看著那片“廢墟”猶豫道。
林望舒看了一眼,心想:這大傻子,今天也算是陰差陽錯地乾了件好事了。
“那就讓服務員幫他叫個代駕吧。”
“嗯。”
二人交代完大舅哥的“後事”,走出包廂。
走廊的燈光昏暖,空氣裡還殘著一點酒香,混著桂花的甜意。
剛走了兩步,周嶼忽然發現清冷少女沒跟上。
她還站在包廂門口,安靜地望著他,眼神平靜,卻似有千言。
周嶼愣了愣,當即了然。
於是立馬走都了清冷少女的麵前,伸出手。
林望舒沒說話,隻是微微一笑,然後她將手遞了過去。
下一秒,十指相扣。
兩人並肩走出酒店,穿過來來往往的賓客與笑語。
許多目光停在他們身上,驚訝、好奇、又摻著幾分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