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
周嶼都仍然記得,那是個夏日的午後。
階梯教室的窗簾半掩著,陽光從縫隙間斜斜地灑進來,空氣中浮動著細微的塵埃,在光柱裡輕輕旋轉。
林望舒坐在最後一排,靠近後門與過道的角落——一個安靜得幾乎被忽略的位置。
如果不是她出聲,周嶼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角落。
如果不是她抬頭,周嶼甚至以為那隻是下一節課的學生提前來了。
那天的林望舒,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清冷依舊。
長發披在肩頭,被午後的光線染成了金色,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那光線像極了舊時記憶的濾鏡,讓她整個人都帶著不真實的溫柔。
周嶼沒來得及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就下意識地說了一句:“當然可以。”
然後林望舒還真就開始認真提問了。
具體問的是什麼,周嶼後來早就忘了。
隻記得那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帶著她特有的敏銳與思辨。
他認真地回答,
她又接著問,
一問一答,
一答一問,
在那安靜的教室裡來回流轉。
到後來,周嶼早已忘了自己方才還在糾結:要不要裝作不認識、要不要開口。
他隻是單純地、心無旁騖地,想把她的問題解答得更好一點。
其實,對於一個開宣講會的主講人來說,最讓人有成就感的,無非兩點——
一是聽眾的人數,二是聽眾的反饋。
前者代表人氣,後者代表價值。
雖說那天偌大的階梯教室裡,最後隻剩她一個人。
但在“反饋”這一項上,林望舒的確實打實地給他拉滿了。
她聽得認真,提問也認真。
有幾個問題甚至帶著她自己的思考,邏輯嚴密、角度新穎,一度把周嶼都給問住了。
他沉思良久,才笑著說:
“這個問題我也得回去想想,查一查文獻。下次告訴你吧。”
林望舒似乎也終於問累了,站起身,眼角彎起一個很淺的弧度。
“好啊,”她也笑著說,“周嶼,你還是老樣子。”
然後,兩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寒暄了幾句。
原來,薑媛補習了一年,這次終於考上了同校的醫學院;
而林望舒因為學校開學較晚,趁著空檔來魔都找閨蜜玩幾天,也順便逛逛校園。
她本隻是隨意路過這間教室,沒想到恰好碰上了他的宣講。
更沒想到的是,一坐下,就坐到了最後,成了唯一的聽眾。
那一刻,周嶼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
既有點沮喪,又有點開心。
沮喪的是,周嶼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啊!
偌大的階梯教室裡,所有人都走光了,隻剩一個人;
開心的也是,因為還有一個人。
是一個非常非常認真的觀眾,認真得讓他重新燃起了被理解、被認可的喜悅。
或許是出於二人怎麼都算老鄉,算校友,更算不熟悉的老朋友;
但更多的,是出於對林望舒願意留下來捧場的感激,
周嶼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開口:
“要不……我請你和薑媛一起吃個飯吧?”
“好啊。”
林望舒欣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