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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開嗓子嚎啕大哭,那聲音又響又亮,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小胖腿還鉚足了勁兒在她腿上蹬踹著,
“我就要吃嘛!就要吃嘛!哇啊啊啊——!你不買我就不鬆手!哇——!”
孩子的哭嚎聲極具穿透力和殺傷力,瞬間成了麵館裡的焦點。角落裡嗦麵條的老頭停下了筷子,詫異地看過來;
門口兩個剛吃完準備走的食客也停下了腳步,一臉看熱鬨的表情;連馬路對麵賣冰棍的老太太都伸長了脖子。
老板娘秀蘭被兒子這“重磅炸彈”抱著腿,身體被拽得晃了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是尷尬得恨不得鑽地縫,又是被鬨騰得心煩氣躁。
她伸手想去扒開兒子箍得像鐵環似的胳膊:“狗蛋!鬆手!再鬨看我不揍你屁股!聽見沒!”
可狗蛋這會兒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僅沒鬆,反而抱得更緊,哭嚎得更響更委屈,那架勢仿佛今天吃不到這“花花雞”,他的整個世界就要崩塌毀滅了。
小胖臉憋得紫紅,額頭上青筋都隱隱可見。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劃過秀蘭的腦海,瞬間照亮了她發愁的夜晚。
她猛地想起昨晚丈夫老劉在電話裡說的話:今天下午廠裡調休,他要回來!還特意囑咐了,會捎帶著鄉下的公公婆婆一起過來看看大孫子!她原本還發愁晚上做什麼菜能撐起場麵,讓難得進城的公婆覺得兒子兒媳在城裡過得不錯,有麵子。
這野雞……不正合適當壓軸大菜嗎?稀罕!體麵!說出去是山裡打的野味,聽著就上檔次!雖然這價錢貴得讓她心肝脾肺腎都跟著疼……可為了麵子,為了堵住婆婆可能挑剔的嘴,也為了眼前這個哭得快背過氣去的小祖宗……
狗蛋還在她腿邊哭得地動山搖,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憐巴巴又執拗萬分地看著她,那眼神裡的渴望像小鉤子。
秀蘭低頭看看兒子哭花的小臉,又抬眼看看車鬥裡那幾隻昂首挺胸雖然是死的)、仿佛自帶光環、每一根羽毛都在叫囂著“我很貴但我值得”的野雞,再看看周圍越來越多看熱鬨的目光,心一橫,牙一咬,腳一跺!豁出去了!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哎!彆嚎了!買!媽給你買!”她用力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沒舍得使勁),聲音帶著點豁出去的決絕和一絲哄勸,
轉向周振華時,臉上瞬間擠出一個混合著巨大肉痛和強行討好的複雜笑容,那笑容看著有點扭曲,
“大兄弟,你看……這熊孩子鬨騰得厲害,見著你這寶貝就走不動道兒了。
這樣,”她伸出三根手指,急切地在周振華眼前晃著,語速快得像打機關槍,
“我多買點!你這裡……有三隻吧?三隻,我全要了!給你二十五塊錢!行不行?”
她生怕周振華不答應,又飛快地補充,理由一套一套的:“你看,三隻一起拿,你也省得再跑菜市場了不是?省了多少功夫!這都快到晌午飯點了,你早點賣了,拿了錢,該買啥買啥去,多省心!大兄弟,就當幫姐一個忙,解了這混小子的饞蟲,也解了姐今晚待客的圍!”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周振華,裡麵盛滿了懇求、急切和一種不容拒絕的“就這麼定了”的架勢。
周振華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一下。三隻三十塊,現在二十五。少五塊……是有點虧。這野雞拿到菜市場,碰到識貨的或者講究人請客,十塊一隻說不定真能賣出去。
但是……老板娘說得在理,省了他去菜市場吆喝、講價、可能還要等半天的功夫。
紅梅還在醫院等著呢,時間不等人。
丈母娘肯定也等急了。而且,二十五塊,在這個小縣城,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已經是一筆能解燃眉之急的“巨款”了!
他看了一眼還抱著媽媽大腿抽抽噎噎、小臉哭得像花貓、但眼睛裡已經透出希冀亮光的狗蛋,又看了看老板娘額角急出來的汗和那強裝的笑臉,心裡那點計較瞬間被一種“行吧,都不容易”的爽快取代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聲音乾脆利落,帶著點莊稼漢的豪氣:“成!大姐爽快!三隻,二十五塊!您拿好!狗蛋,彆哭了啊,晚上有雞腿吃嘍!”
“哎喲!謝謝!謝謝啊大兄弟!真是爽快人!”
老板娘秀蘭臉上立刻綻開如釋重負、真心實意的燦爛笑容,仿佛生怕周振華反悔,飛快地從藍布圍裙前麵那個深不見底似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卷得緊緊、用橡皮筋紮著的舊手絹包。
她背過身去,用身體擋住可能好奇的路人視線,手指頭因為激動和急切有點笨拙地解開橡皮筋,又一層層剝開那洗得發白的手絹,露出裡麵卷著的幾張顏色不一的鈔票和一小卷用紙包著的硬幣。
她仔細地、有點心疼地撚出兩張簇新的深藍色“大團結”十元),又抽出一張墨綠色的“煉鋼工人”五元),最後撚起幾個五分、一分的銀白色硬幣,湊夠二十五塊整,一把塞到周振華寬厚、本是讀書人的手,現在卻帶著薄繭的大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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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大兄弟你點點!一分不少!”
錢幣還帶著老板娘手心的溫熱和一點點油膩的麵粉香味兒,沉甸甸的。
周振華也沒客氣,裝作憨厚地笑了笑,當著老板娘的麵,粗大的手指頭有點笨拙但仔細地數了一遍。
兩張十塊,一張五塊,幾個硬幣叮當作響,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五塊整。
他將錢小心地卷好,緊緊攥在手心,然後穩妥地塞進自己褲兜最深處。
“雞給您。”
他彎下腰,輕鬆地從車鬥裡拎起那三隻捆紮得結實的野雞,沉甸甸的,羽毛在陽光下閃爍著最後的華麗光澤,遞了過去。
“哎,謝謝!謝謝啊大兄弟!”
老板娘秀蘭喜滋滋地接過,三隻雞的分量讓她手臂明顯往下一沉。
狗蛋早已停止了抽泣,破涕為笑,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呢,就蹦跳著湊過來,伸出小胖手想去摸那漂亮的羽毛:“花花雞!媽媽,花花雞!晚上吃雞腿!大大的雞腿!”
“吃!吃!給你留個最大的!”
老板娘笑著應和,臉上洋溢著滿足,又熱情地轉頭對周振華道,
“大兄弟,看你忙活半天了,肯定也餓了。
進來,姐給你下碗麵!熱乎的,算姐謝你的!快進來!”她指了指自家麵館那冒著熱氣的門口,語氣不容拒絕。
麵湯和豬油渣那濃鬱勾魂的香氣一個勁兒地往周振華鼻子裡鑽,勾得他肚子也適時地、響亮地“咕嚕”叫了一聲。
從醫院出來到現在,確實水米未進,剛才一激動,更覺得餓了。他看了一眼笑容滿麵、真心實意的老板娘和她腳邊圍著“花花雞”轉圈圈、小臉放光的狗蛋,那股子市井人情的暖意讓他心頭一軟,點了點頭,
爽朗道:“那……就麻煩大姐了!正好墊墊肚子!”
“麻煩啥!客氣!快進來!外頭曬!”
老板娘秀蘭熱情地招呼著,一手提著沉甸甸的雞,一手撩開了那扇被摸得油亮、還沾著幾點麵糊的透明塑料門簾。
一股更濃鬱、更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
麵館裡空間不大,隻緊湊地擺著四張掉了漆的暗紅色方桌和幾條同樣飽經風霜的長條板凳。地麵是粗糙的水泥地,沾著點點油汙、食客掉落的蔥花和一點濕漉漉的水漬。
牆壁被灶台長年累月的煙火氣熏得有些發黃發暗,貼著幾張早已褪色卷邊的“發展經濟,保障供給”宣傳畫。此刻過了最忙的午飯尖兒,隻有角落一張桌子旁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埋著頭,慢悠悠地、吸溜吸溜地享用著一碗素麵,發出滿足的聲響。
灶台就在門邊,一口黝黑的大鐵鍋裡,乳白色的大骨湯正咕嘟咕嘟翻滾著,散發出醇厚誘人的香氣。
旁邊一口小點的鐵鍋裡,金黃色的豬油渣在滾油裡沉沉浮浮,滋滋作響,炸得焦香酥脆,那香味霸道地鑽進每一個毛孔。濃鬱的、混合著油脂焦香、骨頭醇鮮和麥子清甜的氣息,充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是一種踏實的、充滿煙火氣的、讓人心安的生活暖意。
“大兄弟,隨便坐!”
老板娘把三隻寶貝野雞小心地放在灶台後麵一個乾淨的竹筐裡,又仔細地蓋上一塊洗得發白的籠屜布,防止蒼蠅打擾。
狗蛋像個小跟屁蟲,亦步亦趨地跟著,小眼睛還戀戀不舍地透過布縫往裡瞧,小手蠢蠢欲動,被秀蘭輕輕拍了一下才老實。
“想吃點啥?肉絲麵?雞蛋麵?還是來碗素麵,姐給你多澆兩勺香噴噴剛出鍋的豬油渣?脆著呢!”
老板娘一邊麻利地往圍裙上擦著手,一邊問周振華,臉上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熱絡笑容,語氣真誠。
周振華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旁坐下,長條板凳發出“吱扭”一聲輕響。
他摸了摸褲兜裡那卷溫熱的、來之不易的鈔票,想著還得給紅梅買山藥買胡蘿卜,能省一點是一點,便憨厚一笑:“大姐,來碗素麵就行,多擱點您那油渣就成!聞著太香了!”
“好嘞!素麵加雙份香脆油渣一碗——!”
老板娘秀蘭拖長了調子,帶著唱腔似的朝灶台那邊喊了一聲,雖然店裡除了她和周振華,就剩角落那個專注嗦麵的老頭。
她手腳麻利得讓人眼花繚亂,抓起一大把細掛麵,手腕一抖,麵條便瀑布般散開,利落地滑入翻滾的大骨湯鍋中。
雪白的麵條在乳白的沸水裡迅速舒展、翻滾、沉浮。她又拿起一個粗瓷大碗,從灶台邊一個粗陶罐裡,用勺子挖出一大塊凝固的、雪白如玉的豬油,“啪”地扣在碗底。撒上一小撮細鹽,再捏一點點味精這算高級調料了),最後捏起一小撮切得細細碎碎、碧綠生青的小蔥花,均勻地撒在上麵。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在廚房方寸之地磨煉了千百遍的韻律感和煙火氣。
趁著煮麵的空檔,老板娘一邊用長長的竹筷攪動著鍋裡的麵條防止粘連,
一邊跟周振華嘮起了家常:“大兄弟,聽口音不是咱本地城裡的吧?是下頭哪個公社的?這野雞……真是你自己個兒打的?好本事啊!這年頭,山裡那些野物可都精得跟鬼似的,能碰上還打著,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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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裡帶著由衷的佩服。
周振華含糊地應了一聲,帶著點山裡人的憨厚:“嗯,碰巧了,運氣好。”他不想多說空間的事。
“這野雞燉湯,那才叫一個絕!”
老板娘顯然還沉浸在得到“稀罕貨”的興奮和即將解決待客難題的輕鬆裡,話匣子打開了,
“聽說比家養的笨雞補多了!肉緊實,味兒鮮!今兒個可真是趕巧了,孩子他爹要回來,他爺奶也從鄉下來看孫子,晚上就燉它一隻!再配上點我泡的酸筍乾、黑木耳……嘖嘖,想想都美!”
她臉上洋溢著一種對家人團聚的期待和對自家手藝的自信,仿佛已經聞到了那鍋湯的香氣。
麵條很快煮好了,老板娘用長長的竹筷熟練地撈起,在空中抖了抖水珠,雪白筋道的麵條便服服帖帖、根根分明地落入碗中。她拿起大鐵勺,舀起滾燙、泛著油花的大骨湯,嘩啦一聲,帶著磅礴的熱氣,衝入碗中。
瞬間,碗底的豬油、鹽粒、味精和蔥花被滾燙的湯汁衝開、融化、交融!一股更加霸道、更加複雜的濃香猛地升騰起來,直衝屋頂!最後,老板娘豪氣地從小油鍋裡撈起一大勺炸得金黃酥脆、還在滋滋作響、散發著致命焦香的豬油渣,滿滿當當地、小山似的堆在麵條上!金黃的油渣、雪白的麵條、碧綠的蔥花、清澈微稠的湯底,構成了一碗樸素到極致卻又誘人到極致的藝術品!
“來嘍!大兄弟慢用!小心燙!”老板娘把這一大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閃著油光的麵條端到周振華麵前。
周振華道了聲謝,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吸飽了湯汁、油光水滑的麵條,吹了吹氣,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麵條爽滑筋道,帶著大骨湯醇厚的鮮香,豬油特有的豐腴感包裹著每一根。嚼兩下,
“哢嚓!”
酥脆焦香的豬油渣在齒間爆開,油脂的香氣混合著一點點焦糊的迷人味道,瞬間充滿整個口腔,再配上蔥花的清香和鹽恰到好處的提點,樸素,卻無比紮實、熨帖!一口熱乎乎、帶著油花的麵湯順著喉嚨滑下,仿佛一股暖流瞬間衝散了身體的疲憊和心頭的焦慮,胃裡踏實了,渾身都舒坦了。他忍不住滿足地歎了口氣,埋頭大口吃起來,發出輕微而愉快的吸溜聲。
老板娘倚在灶台邊看著,臉上帶著一種看食客吃得香就是最大滿足的笑意。
狗蛋則蹲在那個蓋著白布的竹筐旁邊,小手時不時想偷偷掀開布角往裡瞧,被老板娘眼疾手快地輕拍一下手背,
壓低聲音笑著嗬斥:“小饞貓!彆亂動!晚上就給你吃大雞腿!油汪汪的!”
小小的麵館裡,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孩子天真的期盼和一種溫暖踏實的市井煙火氣。
陽光透過玻璃門照進來,在氤氳的熱氣中投下道道光柱,細小的塵埃在其中飛舞。
周振華吃著麵,聽著耳邊狗蛋奶聲奶氣的嘟囔和老板娘偶爾的低語,褲兜裡揣著那卷溫熱的二十五塊錢,心裡盤算著等會兒要去菜市場挑最水靈的菜……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像這碗熱湯麵一樣,暖融融,香噴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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