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霞光徹底沉入山坳,村路上已是一片昏暗,隻有零星幾點燈火在遠處閃爍。
周振華拎起沉甸甸的魚簍,招呼了一聲:
“大黃,走了,回家。”
雄壯的大黃立刻起身,抖了抖蓬鬆的金毛,如同忠誠的衛士般緊跟在主人身側,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尤其警惕地盯了一眼那個站在陰影裡、臉色陰晴不定的李乾事。
周振華轉身看向周曉蘭和她身後幾位同樣麵帶疲色的鄉乾部,臉上露出一點樸實又帶著精明的笑容,刻意略過了李乾事:
“周鄉長,各位領導,這都大晚上了,為了找狗,估計都還沒顧上吃飯吧?荒村野地的也沒個館子,要是不嫌棄,去我家隨便對付一口?剛釣的魚,新鮮著呢。”
他頓了頓,補充道,
“買魚就不用了,”
這話說得漂亮,既示了好,又顯得大方。
周曉蘭正有此意!她對周振華的好奇心簡直像貓爪子撓似的。
她漂亮的杏眼彎成了月牙,爽快地應道:
“好啊!那我們就厚著臉皮叨擾一頓了!正好也嘗嘗你這‘運氣好’釣上來的鮮魚!”
她刻意加重了“運氣好”三個字,帶著促狹的笑意,顯然對這個說法存疑。
她身邊幾位鄉乾部見領導都答應了,又確實饑腸轆轆,看著那簍活蹦亂跳的魚也直咽口水,自然也跟著點頭稱謝。
一群人說說笑笑,準備跟著周振華離開。
就在這時,被徹底晾在一邊、如同透明人一般的李乾事,臉皮劇烈地抽搐起來。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地要去周振華家吃飯,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嫉恨瞬間衝垮了他最後的矜持。
“哎!等等!等等我!”
李乾事猛地從陰影裡衝了出來,幾乎是撲到了人群邊緣,臉上強行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討好和掩飾不住的急切,
“周鄉長,各位同事!這……這天都黑透了!你們看這路,坑坑窪窪的,連個路燈都沒有!我……我一個人回去,實在有點……有點瘮得慌啊!”
他一邊說,一邊還誇張地縮了縮脖子,眼神飄忽,仿佛真被這鄉村的黑暗嚇破了膽。
空氣瞬間凝固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各異。幾個鄉乾部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鄙夷——剛才厚著臉皮跟來,現在又找這種拙劣的借口?怕黑?騙鬼呢!剛才罵周振華的時候那股子狠勁兒去哪了?
周曉蘭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眉頭緊緊蹙起,那聲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充滿了無奈和極度厭煩的長歎,清晰地回蕩在寂靜下來的巷子裡:
“唉——!”
這一聲歎息,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對李乾事品性低劣的失望,對眼前這出鬨劇的厭倦,以及對不得不麵對這種“牛皮糖”的煩躁。
她甚至懶得再看李乾事一眼,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而更絕的是,一直沉穩站在周振華腳邊的大黃!
隻見它那顆雄壯的狗頭緩緩轉向李乾事的方向,金色的狗眼裡,極其清晰地流露出一股人性化到極點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