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驅散了林間最後一絲薄霧。營地裡彌漫著蛇羹的餘香和柴火的煙味,眾人正在收拾行囊,準備再次出發。氣氛比昨日沉重許多,昨夜的驚魂和今晨的美食形成強烈的對比,而黃毛的存在,則像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
黃毛依舊蜷縮在鋪蓋上,蓋著那件臟汙的衝鋒衣。他不再抽搐,但整個人像被抽乾了精氣神,死氣沉沉。蠟黃的臉上布滿虛汗,嘴唇乾裂得起了白皮,微微翕動著,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手腕上敷著草藥的傷口被布條包裹,腫脹似乎消退了少許,但布條邊緣滲出的膿液變成了渾濁的黃水,散發著更濃的腐敗氣味。
全身那些潰破的蟲咬傷口,在晨光下顯得更加猙獰,膿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他呼吸微弱,胸膛起伏艱難,但至少不再是昨晚那破風箱般的瀕死狀態。他眼睛半睜著,眼神空洞渙散,偶爾轉動一下,透露出一種極致的虛弱和對周遭的麻木。高燒似乎退了些,但低燒仍在持續消耗著他的體力。
綠毛和白毛胖子遠遠地站著,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煩和不耐煩。
“喂,能起來嗎?要走了!”綠毛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語氣裡沒有關心,隻有催促。
黃毛毫無反應,隻是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媽的,真是個累贅……”白毛胖子低聲咒罵了一句。
艾米麗更是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她正忙著整理自己精致的背包,目光時不時瞟向正在給大黃梳理毛發的周振華,眼神裡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學生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動作也下意識地放輕了些,目光偶爾掃過黃毛那邊,帶著一絲同情,但更多的是疏遠和一絲隱隱的恐懼——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有些駭人,像一具會喘氣的腐屍。
就在這時,周振華走了過來。
他沒有靠近,隻是隔著幾步的距離停下。他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平靜地、不帶任何情緒地掃視著地上的黃毛。
目光從黃毛蠟黃但不再死灰的臉色,滑過乾裂卻不再發紫的嘴唇,掠過微微起伏但不再急促的胸膛,最後落在那被草藥包裹、依舊腫脹卻不再發黑發亮的手腕上。他甚至還注意到了黃毛半睜眼中那點微弱的、屬於活人的神采,儘管那神采裡充滿了痛苦和麻木。
周振華靜靜地看了大約十幾秒鐘。營地裡其他人也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屏息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宣判”。王衛國教授也走了過來,站在周振華身邊,同樣凝重地觀察著黃毛的狀態。
“死不了。”周振華終於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這三個字,卻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死水,在眾人心中激起波瀾。
王教授聞言,也仔細看了看黃毛的呼吸和傷口滲液的顏色,微微鬆了口氣,點了點頭:“確實,命是保住了。燒在退,腫脹也沒繼續惡化。毒素的急性期……算是熬過去了。小夥子命硬。”他看向周振華,眼神複雜,“多虧了你昨晚果斷出手。”
周振華沒接話,隻是目光依舊停留在黃毛身上,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不過,折騰狠了,虛透了。”
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紮進了意識模糊的黃毛耳中。他渙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艱難地轉動眼珠,對上了周振華那雙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那眼神裡沒有憐憫,沒有得意,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在說:你的痛苦,皆是你咎由自取。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怨恨、後怕、羞恥和極度虛弱的複雜情緒湧上黃毛心頭,讓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微弱的、如同嗚咽般的“嗬”聲,隨即又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周振華那“折騰狠了”的評價,像是對他昨夜愚蠢行為最冰冷的注腳。
“好了,”周振華收回目光,不再看地上那攤爛泥,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他,”他下巴朝黃毛的方向微抬,“你們自己想辦法弄走。留在這裡,就是等死。”
他指的是綠毛和白毛胖子。
“啊?我……我們?”綠毛和白毛胖子頓時苦了臉。看著黃毛那副半死不活、渾身惡臭的樣子,兩人打心底裡抗拒。但周振華那冰冷的眼神掃過來,他們又不敢反駁。
媽的……這簡直是地獄……)白毛胖子低聲咒罵著,不情不願地和綠毛一起,開始商量怎麼把這個“累贅”弄下山——是輪流背?還是做個簡易擔架?無論哪種,都意味著巨大的體力和精神折磨。
周振華不再理會他們,轉身走向自己的行囊。肩頭的“蒼穹”發出一聲清越的短鳴,振翅飛向高空,開始了新一天的了望。
大黃精神抖擻地小跑過來,蹭了蹭主人的腿。小灰灰則懶洋洋地站起身,巨大的身軀伸了個懶腰,烏溜溜的眼睛瞥了一眼地上氣息奄奄的黃毛,鼻子裡噴出一股不屑的白氣,仿佛在說:廢物。
陸小雅看著周振華那沉默而堅實的背影,又看看地上被同伴嫌棄、如同破麻袋般等待搬運的黃毛,心中百味雜陳。
周振華那句“死不了”和“折騰狠了”,如同冰冷的鐵律,宣告了這場自作自受的鬨劇的結果——命保住了,但代價是尊嚴儘失,淪為徹底的累贅。山林不會憐憫愚蠢,而周振華,隻是這片法則最無情的執行者與……最有效的守護者。
隊伍在沉重的氣氛和綠毛白毛的抱怨聲中,再次啟程。隻是這一次,隊伍後麵多了一個需要被抬著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包袱”。黃毛躺在簡易擔架上用樹枝和衝鋒衣臨時綁成),隨著顛簸發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他全身潰爛的傷口和那條被烙燙過的手臂。
他半睜著眼,看著頭頂快速掠過的、被茂密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眼神空洞而絕望。昨夜的瘋狂歹念,換來的是比死亡更漫長的、生不如死的煎熬。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漫長崎嶇的下山路,以及同伴毫不掩飾的厭棄。
山林依舊沉默,隻是用它的方式,給每一個闖入者都刻下了或深或淺的印記。
喜歡回到80年代,鄉村幸福快樂生活請大家收藏:()回到80年代,鄉村幸福快樂生活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