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塑料桶與海水撞擊的“嘩啦”聲中,在巨鯨那沉重得如同來自深淵的“嗚——嗚——”悲鳴裡,在眾人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下,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拖拽著希望向下沉淪。
沙灘上,塑料桶、大紅盆在海水線與擱淺巨獸之間來回奔忙,留下雜亂的、深深淺淺的腳印,如同絕望刻下的符咒。冰冷的海水被一桶桶、一盆盆潑灑在那龐大深灰色的軀體上,試圖延緩那不可逆轉的生命力流逝。
然而,這蟻群般渺小的努力,在巨鯨那令人心碎、越來越微弱的側鰭拍打每一次揚起沙塵都顯得更加艱難)和那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的悲鳴麵前,顯得如此杯水車薪,徒勞得令人窒息。
高大壯扛著最後一桶沉重的水,腳步踉蹌地跑回來。
汗水混著海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黝黑、布滿歲月溝壑的臉上淌下,滴落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騰。
他放下桶,顧不上喘息,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鯨魚——那雙巨大的眼睛依舊痛苦地緊閉著,深灰色的皮膚在月光下失去了海洋生物應有的濕潤光澤,顯露出一種令人心驚的乾燥和灰敗,如同蒙塵的巨石。
“不行啊……這樣下去真不行……”
高大壯的聲音像是被砂輪磨過,充滿了漁民麵對海洋巨獸死亡時特有的、深入骨髓的無力感與悲憤,
“這點水……潑上去就跟給它撓癢癢似的!它肚子裡能裝下這片海灣!這點水夠乾什麼?塞牙縫都不夠!救援隊……他娘的救援隊到底什麼時候能到啊?!”
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拳頭重重砸在沙灘上,揚起一小片沙塵,仿佛在質問這無情的大海和遲鈍的命運。
“嗚——嗚——”
鯨魚的回應似乎更加微弱了,那悠長的悲鳴裡,痛苦依舊,卻仿佛多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絲認命的哀傷?每一次氣孔噴出的水霧都顯得稀薄了許多。
娜娜和小玲累得幾乎虛脫,手臂酸痛得如同灌了鉛,端著的半盆水在奔跑中灑了大半。
她們看著巨獸那越來越無力的姿態,眼淚如同決堤般湧出,混合著汗水和海水:
“它……它好像……連叫的力氣都快沒了……”
娜娜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
“周哥……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豹紋美女也累得臉色發白,妝容早已花得一塌糊塗,她帶著近乎絕望的哭腔,看向那個一直沉默地守在鯨魚頭部側後方、仿佛與巨獸一同承受著痛苦的男人——周振華。
周振華蹲在那個相對避開水流和眾人視線直射的位置,背對著忙碌而絕望的人群。
他表麵沉靜如同礁石,眉頭緊鎖成深刻的溝壑,目光專注地落在鯨魚那巨大的新月形噴氣孔上,似乎在精確計算著每一次微弱呼吸的間隔。
隻有緊貼在他腳邊、寸步不離的大黃,似乎捕捉到了主人身上那極其細微、卻迥異於常的波動。
大黃不再發出低低的嗚咽,它的狀態變得異常專注。濕漉漉的黑鼻子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朝著周振華的方向,極其輕微卻高頻地翕動著。
它黑亮的眼睛裡,充滿了動物本能的巨大疑惑,但更深層的,是一種源自血脈、源自它喝下那神奇泉水後的本能記憶——一種對那純淨生命氣息的強烈渴望!
它甚至忍不住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難以抑製的親近感,輕輕地、快速地舔了舔周振華垂落在冰涼沙地上的手指。
大黃內心os:主人……水……好聞……救命的……水……在動?好想……靠近……)
周振華沒有低頭看大黃,他的全部精神都高度集中在眼前的巨獸和自身空間的微妙操控上。
他看似隨意地將手掌平展,穩穩地按在了被海水反複浸潤、冰涼潮濕的沙地上,位置恰好在他與鯨魚龐大如山丘的頭部之間。無人能窺見的維度裡,一股極其微弱、淡得幾乎透明的藍色光暈,如同水底螢火,在他緊貼沙粒的掌心皮膚下極其短暫地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緊接著,一股清冽得不可思議、蘊含著難以言喻蓬勃生機與溫和修複力量的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精準地滲透了沙層!它並非漫無目的地流淌,而是目標明確地、朝著鯨魚頭部下方那片被潮汐海水反複衝刷、形成一個小小水窪的濕潤沙地湧去!
這涓涓細流,正是來自他神秘空間本源、稀釋了千百倍的靈泉之水!濃度被周振華精確控製到了極限,無色無味,能量波動被完美地收斂、消融在自然的海水氣息和沙粒的土腥味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然而,對於這頭瀕臨絕境、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海洋巨靈而言,這點滴融入的生機,無異於在乾涸的沙漠中心滴下了一滴真正的甘霖!是絕望深淵裡垂下的一根蛛絲!
就在這稀釋的靈泉水無聲無息地融入那片濕潤沙地,並被恰好湧上來的、帶著泡沫的潮汐海水溫柔地裹挾著,輕柔地漫過鯨魚龐大的頭部,衝刷上它敏感的噴氣孔邊緣和乾燥的口吻部褶皺的瞬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奇跡發生了!
那原本沉重、痛苦、帶著明顯窒息感的“嗚——嗚——”聲,極其微弱地……停頓了半拍!
緊接著,一聲更深、更悠長、仿佛乾涸龜裂的大地終於吮吸到一絲雨露的吸氣聲,猛地從鯨魚的氣孔中爆發出來!“呼哧——!”
這聲音雖然依舊夾雜著痛苦,但其中蘊含的那種令人絕望的窒息感,竟明顯地……減弱了一截!仿佛一個溺水將亡的人,終於將頭探出了水麵,貪婪地吸入了救命的空氣!
周振華瞳孔微縮,眼神銳利如鎖定獵物的鷹隼。他維持著手掌按地的姿勢,紋絲不動,體內那神秘的空間如同最精密的反應堆,持續而穩定地輸出著稀釋到極限的靈泉之水。
他的精神高度緊繃,如同行走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既要確保這生命之水能持續、均勻地滋養巨獸接觸海水的部分,又要保證這微弱的力量完全融入自然,不被任何人、甚至任何儀器察覺。
離得最近的眼鏡兒,正一邊嘶啞地指揮著大家往鯨魚背部潑水,一邊焦急地用手機那微弱的光亮照射著氣孔,試圖觀察水汽的狀態。他突然身體一僵,猛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幾乎把臉湊到了鯨魚粗糙的皮膚前,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陡然拔高,帶著破音的尖銳:
“等等!停一下!都停一下!聽!快聽它的呼吸!!!”
他這一嗓子,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了眼鏡兒?出什麼事了?”大劉剛舉起一盆水,愕然停住,緊張地問。
“它的呼吸!節奏變了!”
眼鏡兒指著氣孔,手指都在顫抖,臉上充滿了狂喜和巨大的困惑,
“剛才那種短促、窒息、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減弱了!你們聽!現在這個吸氣聲!深了!長了!雖然還是很痛苦,但……但更像是在努力呼吸,而不是……而不是在倒氣等死!”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聲音激動得發顫。
阿健也豎起了耳朵,仔細分辨著那依舊悠長、卻似乎真的少了些絕望嗚咽的鯨鳴:
“臥槽……好像……是真的?剛才那聲音聽著心都揪成一團,現在……好像……能喘勻點了?”
高大壯幾步跨到鯨魚頭部側麵,布滿老繭的大手甚至不敢觸碰,隻是湊近了仔細觀察那雙巨大的眼睛。他的呼吸猛地一滯,布滿風霜的臉上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
“眼睛……老天爺……你們看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