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華看著那對緊緊相擁、哭聲漸歇的母子,孩子雖然還在母親懷裡小聲抽噎,身體微微顫抖,但臉色已經不再慘白,呼吸也平穩了許多,正將小臉深深埋在母親頸窩裡,汲取著最原始的安全感。他知道,最危險、最揪心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年輕母親緊緊抱著失而複得的寶貝,仿佛一鬆手就會再次失去。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淚水衝刷著臉上的驚恐,想要再次鄭重地、用最懇切的語言道謝,甚至想急切地詢問恩人的姓名住處,日後無論如何都要帶著重禮,登門叩謝這天大的恩情。
然而,她剛一抬頭,嘴唇微張,卻愣住了。
剛才那個如同劈開金光的天神般、沒有絲毫猶豫便縱身躍入湍急河心、身手矯健得令人瞠目、將她孩子從死神手裡硬生生奪回來的男人,此刻隻是對她溫和又略帶安撫地搖了搖頭,眼神平靜,仿佛剛才完成的不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救援,而僅僅是順手扶起了一個跌倒的鄰家孩童。他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句安慰或叮囑的話,隻是極其自然地轉過身,拉起旁邊那位同樣鬆了口氣、臉上還帶著餘悸與自豪的妻子高紅梅的手,低聲快速說了一句:“走吧,紅梅。”
高紅梅立刻會意,雖然心潮依舊如同身後的河水般澎湃起伏,為丈夫那一刻爆發出的驚人勇氣和力量感到無比驕傲,心臟還在砰砰狂跳,但也深深了解他骨子裡那份不願張揚、不圖回報的樸實性子。她對著那對母子投去一個充滿安慰和鼓勵的、讓人心安的眼神,便毫不猶豫地任由丈夫拉著,轉身沿著來時的沙灘,邁開了快步。
他們的動作很快,很乾脆,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甚至帶著一種不想接受任何謝意的決然。
年輕母親抱著沉甸甸的孩子,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從癱軟的狀態中站起身,隻能徒勞地跪坐在濕潤的沙地上,看著那兩個迅速離去的背影——男人高大挺拔,渾身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線條,還在不斷滴落著水珠,在夕陽下閃著光,每一步都在沙灘上留下一個深陷的水印,行走間卻沉穩有力,不見絲毫疲態;女人緊跟在他身旁,步伐稍顯急促,時不時擔憂地側頭看他一眼,伸手想替他拂去臉上的水珠。
巨大的夕陽懸在他們前方,將他們的身影在金色的沙灘上投下兩道長長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那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帶著一種古代俠客般的灑脫與寂寥,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那無邊的金光之中。
“恩人!恩人請留步!請問您貴姓?您住哪裡啊?我們以後好報答您!”年輕母親終於從巨大的感激和懵懂中徹底反應過來,抱著孩子踉蹌著站起身,急切地朝著那即將遠去的背影喊道,聲音因為激動和用力而有些嘶啞。
周振華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頓一下,隻是抬起那隻空著的手,隨意地在空中揮了揮,動作灑脫而堅定,示意她不必在意,不必追問,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未停,甚至更快了些。
高紅梅倒是聞聲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母親急切而真誠的模樣,對她溫和地笑了笑,同樣堅定地搖了搖頭,用口型和手勢比劃著,示意她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現在最要緊的是照顧好孩子,然後便轉回頭,緊跟上丈夫的腳步。
不過眨眼功夫,兩人的身影已經迅速走出一段距離,變成了夕陽下兩個依偎著的剪影,很快便靈巧地繞過了那片茂密的、在晚風中搖曳的蘆葦叢,徹底消失在了河灣的拐角處,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下河水永恒的流淌聲。
沙灘上,隻留下幾行逐漸被上漲的河水溫柔衝刷、慢慢變淡模糊的腳印、一小片被周振華上岸時帶出的河水浸濕的深色沙地,以及那對劫後餘生、兀自沉浸在巨大情緒衝擊中、恍若夢中的母子。
年輕母親抱著懷裡溫暖而真實的孩子,望著空蕩蕩的河岸和靜靜流淌、仿佛一切如常的月亮河,心中充滿了無儘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感激,同時還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剛才那驚險萬分又峰回路轉的一切,隻是她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幻覺。她甚至開始荒誕地懷疑,剛才那個渾身濕透、如同從河裡踏波而來、救了她孩子性命又默然離去、不肯留下隻言片語的男人,是不是這月亮河慈悲顯靈,派來守護他們母子的河神?
“媽媽……那個很厲害的叔叔走了嗎?”懷裡的孩子小聲問,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和劫後餘生的依賴。
“走了……恩人走了……不肯告訴媽媽名字……”母親喃喃道,將孩子抱得更緊,仿佛要確認這份失而複得的真實,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卻是慶幸和後怕的淚水,“寶寶,我們要記住,foreverreeber,是這位不肯留名的好心叔叔救了你的命……他是我們的大恩人……”
而此時,周振華和高紅梅已經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很遠,繞過了河灘,回到了“周小莊”後院那處相對僻靜、少有客人到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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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你快去屋裡換身乾衣服!瞧瞧這一身!全都濕透了,冰涼地貼在身上,當心著了涼,引發舊疾!”高紅梅直到此刻,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擔憂和後怕如同潮水般湧上,立刻著急起來,連推帶搡地催促著丈夫往屋裡走,語氣裡滿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和責備,“你也真是的!那麼急!問都不問一句就跳下去了!那河灣水那麼深,底下全是亂石頭和暗流,多危險啊!要是你也……”她說到這裡,聲音都有些發顫,不敢再說下去。
周振華任由妻子焦急地推著自己,看著她擔憂得皺起的小臉,反而笑了笑,露出一口被夕陽映得格外白的牙齒,語氣輕鬆得仿佛隻是去菜地裡摘了根黃瓜:“沒事,真沒事。月亮河我從小泡到大的,哪塊水深哪塊水淺,哪兒有暗流,我心裡門兒清。總不能看著人在眼前沒了。”他說得輕描淡寫,渾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英勇無畏,仿佛那隻是一種近乎本能的、不容置疑的選擇。
高紅梅看著他還在滴水的頭發和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輪廓的濕衣裳,又是氣他不管不顧,又是心疼他受涼,心底深處卻又為他感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所有的話隻化作一聲嗔怪的低歎,趕緊轉身小跑著進屋,去給他翻找乾淨舒爽的衣物。
周振華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裡,暫時沒有進去。他望著遠處那片依舊平靜美麗、在夕陽下如同熔金般的月亮河麵,眼神平靜無波,深邃得如同河水本身。
救人之舉,發於本心,源於骨子裡那份對生命的敬畏與善意,而非求於任何形式的回報或讚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於他而言,這隻是遵循內心最樸素的準則所做的一件平常事,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自然。過去了,便過去了,無需再提。守護好身邊的人,平靜踏實地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根本,才是永恒。
夜幕如同輕柔的紗幔,緩緩降臨,溫柔地籠罩了蜿蜒的月亮河,也悄然掩去了沙灘上最後一絲救援的痕跡與腳印。但那份無聲的、不求回報的恩情與瞬間迸發的俠義,卻如同這河水本身,默默流淌,不息不止,無聲地滋養著這方土地,溫暖著有幸觸碰到的顆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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