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袖遞來的布片還擺在桌案上,邊緣焦黑,印著狼叼火焰的“胤”字。陳墨盯著它看了很久,沒說話,隻是把青銅腰牌輕輕翻了個麵,金穗稻種子在銅殼裡發出細微的響動。
他抬手敲了三下桌麵。
門外立刻有人進來,低頭候命。
“傳李青蘿,蘇婉娘,半個時辰內到地下工坊見我。”
人退下後,他起身走向密道。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火把的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工坊的門剛打開,一股藥味就衝了出來。李青蘿正蹲在爐子前,手裡拿著一隻小瓷碗,往裡麵滴液體。她的手指發紅,指尖有幾處潰爛,但她沒停下。
蘇婉娘站在角落,麵前是一台改裝過的染藥滾筒,絲綢作坊的老匠人正在調試齒輪。
“你說的冷梅熏息,確實在通風口殘留。”陳墨走進來,聲音很平,“李玄策的人已經動手了。”
李青蘿抬頭,“他想亂我們的心神。這種香本身無毒,但能誘發斷腸草藥性紊亂。前三次提純失敗,就是因為這個。”
蘇婉娘走過來,“那現在怎麼辦?”
“換氣係統封死,改用陶管外引。所有進料口加雙層紗網。”李青蘿站起身,走到牆邊拉開一塊木板,露出後麵的通風結構,“我已經讓工匠連夜改造。”
陳墨點頭,“解藥什麼時候能定型?”
“關鍵在包衣。”她指著桌上幾粒灰白色的小丸,“曼陀羅和斷腸草解毒成分衝突,直接混合會失效。我試了蜂蠟隔離,效果不錯,但溶散速度不穩定。”
蘇婉娘接過話:“滾筒可以控製包衣厚度,每批誤差不超過一厘。我讓人做了三套模具,隨時能上機。”
陳墨走到桌前,拿起一粒藥丸,放在燈下看。
“能做到多少產量?”
“第一批五百丸,三天內完成。後續每天兩千。”
“不夠。”他說,“要一萬以上,十天內鋪到草原各部。”
李青蘿皺眉,“這麼大量,必須簡化流程。我可以把核心配方拆成兩部分,先發基礎解劑,再配穩定劑。”
“那就這麼辦。”陳墨放下藥丸,“我要你把方子刻進銅板,隨茶磚走商路。”
蘇婉娘一愣,“刻在銅板上?牧民不識字。”
“所以不能用文字。”陳墨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上麵畫著點和線的組合,“用這套符號,對應藥材比例。敲擊銅板不同位置,發出的聲音長短不同,聾啞人也能聽懂。”
李青蘿看著圖,“這是……耶律楚楚的鷹笛頻率?”
“對。她已經調好了接收端的節奏譜。隻要聽到對應音律,就知道怎麼用藥。”
蘇婉娘忽然想到什麼,“茶磚模具能嵌銅片,但得防潮。海水濕氣重,容易氧化。”
“用錫箔裹三層,再封進竹節。”陳墨說,“出貨前全部做防水測試。”
三人沉默片刻。
外麵傳來腳步聲,一名護衛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塊濕布包裹的銅板。
“第一塊樣品做好了。”
陳墨接過來,打開布巾。銅板隻有巴掌大,表麵刻滿細密的點劃,邊緣有一圈紋路。
他拿指甲敲了敲左上角。
叮——短。
又敲中間。
叮叮——長短短。
聲音清脆,在屋裡來回碰撞。
李青蘿聽著,低聲念:“根三錢,葉兩分,水煎去渣……”
她抬頭,“真能聽明白。”
“那就開工。”陳墨把銅板交還,“今晚就開始壓模。蘇婉娘,你的船隊什麼時候出發?”
“明早漲潮。”
“所有茶磚都加銅片。另外,帶上石灰艙。”
蘇婉娘眼神一緊,“你懷疑他們會投毒?”
“不是懷疑。”陳墨看著她,“是肯定。他們不會讓解藥順利落地。”
草原東部,一條支流緩緩流淌。
清晨時分,幾個牧民發現河水顏色發渾,靠近一聞,有股苦味。
當天中午,三個孩子喝了水,開始嘔吐,皮膚發紫。
傍晚,又有七人倒下。
消息傳到中部營地時,已是第二天淩晨。
李青蘿正在檢查最後一批藥丸,突然接到快馬傳信。
她看完紙條,臉色變了。
“腐心液?”蘇婉娘衝進來,“這毒遇堿就中和,他們怎麼會不知道?”
“知道也沒用。”李青蘿抓起外袍,“問題在水源太廣,牧民不可能全都煮水加灰。必須現場淨化。”
“我船上有石灰淨化艙。”蘇婉娘轉身就走,“還能裝三套濾壩。”
“我去調工匠。”李青蘿也跟上去,“竹木結構,兩小時內能搭好。”
陳墨站在沙盤前,聽著彙報。
“她們已經出發,預計三天後抵達三大支流彙合口。”
他點點頭,“通知耶律楚楚,讓她放鷹監視沿途動靜。任何可疑人員靠近水源,立即標記位置。”
“是。”
他又轉向另一名信使,“給慕容雪傳令,連弩隊暫停休整,隨時準備支援淨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