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站在炭庫門口,指尖撚起一撮深灰色粉末,迎光細看。顆粒粗糲,夾雜著微不可察的星點白芒。他未語,轉身步入工坊主廳,將樣品遞向李青蘿。
李青蘿取出銀簪挑取少許,置於銅盤上,滴入兩滴藥液。粉末遇液泛起淡綠泡沫,隨即騰起一縷刺鼻白煙。她抬眼:“確是西山老礦所產磷灰,但提純粗劣,火候不足三成。”
陳墨點頭,將炭罐放於案上。西山礦脈早已由護莊隊暗控,每月僅準許定量出礦,且所有運道皆經胡萬三商隊稽查。敵方縱有渠道,所得亦殘次。仿製火藥,難成氣候。
他抬手召來慕容雪、楚紅袖、蘇婉娘。四人立於工坊沙盤前,江流水係以細沙勾勒,靶船位置已用紅石標記。
“三日後,長江主段演武。”陳墨開口,“火炮、霹靂車、火槍隊、水師快船,全數列陣。觀禮者,李氏、欽差、地方官、波斯商使團,一個不落。”
慕容雪眉峰微動:“火槍隊尚未完成列裝,新兵對三段擊仍不熟練。”
“那就練到熟。”陳墨道,“楚紅袖,火炮校準需兩日,可否壓縮?”
楚紅袖俯身撥動沙盤旁竹尺:“若用齒輪傳動架同步調角,五門炮落點可控在十步內。但需徹夜校準。”
“準。”陳墨目光轉向蘇婉娘,“商路渠道可發觀演帖?”
“已備妥。”蘇婉娘取出三封燙金帖,“波斯使團由胡萬三引薦,明日午時前必至。”
“好。”陳墨指尖輕叩沙盤邊緣,“讓他們親眼看看,什麼叫一炮傾舟。”
次日清晨,工坊爐火不熄。蘇婉娘立於廊下,手中沙漏翻轉,每刻鐘一響。匠人依令換崗,火炮組裝流水推進。炮管鏜削、藥室嵌鑄、支架鉚接,三線並行,誤差以毫厘計。
楚紅袖蹲於校準架前,竹齒輪咬合微調,炮口仰角逐分修正。她以細線牽連五炮瞄具,末端係於中央銅鈴。鈴聲未響,角度即未齊。
柳如煙悄然入廳,袖中銀針輕挑,將一枚紙條插入蘇婉娘案角。紙條無字,лnь褶皺成特定角度。蘇婉娘瞥見,會意,命人將“陳氏火器可穿三重鐵甲”之語,借商隊口舌散入城南酒肆。
午後,欽差儀仗抵莊。士族代表隨行,李氏管家立於車後,嘴角微揚。波斯使節披金紋長袍,目光緊盯工坊煙囪,低聲詢問胡萬三:“此煙色,可是火藥試燃?”
胡萬三撚動翡翠扳指,隻笑不答。
演武當日上午,江麵霧散。三艘包鐵靶船順流而下,錨定於江心。耶律楚楚立於高台,金翅雕振翅騰空,爪下標記旗精準落入首船甲板。
觀禮台設於南岸高地,木構高棚,席位分列。欽差居中,士族左列,使團右列。李氏管家捧茶而坐,目光掃過陳氏火炮陣列,低聲嗤笑:“紙上談兵耳。”
第一輪火槍齊射開始。百名新兵列陣岸邊,槍口齊平。令旗揮落,火繩點燃,轟然作響。
彈丸入水,多數偏左,僅三發命中靶船。士族席間頓起竊語。
慕容雪抬手,令旗一變。第二輪火槍隊分三列輪進,前排射擊,中排點火,後排裝藥,循環不絕。槍聲如雨,彈丸如蝗。十息內,靶船舷窗儘碎,甲板穿孔數十。
竊語止息。
楚紅袖踏步上前,手按機關樞鈕。霹靂車五架列陣,炮臂拉滿,燃燒彈填膛。引信點燃,轟然投射。
五團火球劃空而過,精準落入靶船火藥艙。轟——巨響炸裂,烈焰衝天,江麵瞬間化作火海。殘木飛濺,熱浪撲麵,觀禮台前塵土翻卷。
波斯使節猛然起身,胡萬三扳指停轉。
最後一艘靶船未毀,僅半燃漂浮。陳墨登指揮艦,立於主炮之後。炮身漆黑,膛線冷光隱現。
他親自持火把,點燃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