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布條攥在掌心,陳墨指尖摩挲著那縷金線勾出的稻穗紋路。他沒有鬆手,也沒有抬頭,隻是站在斷牆下,任風卷灰燼掠過腳邊。
“這是蘇婉娘的東西。”柳如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袖口微動,銀針已收回內袋,“但沾了血,還混著磷粉。”
慕容雪從城牆上躍下,落地時腳步極輕。她沒說話,隻將連弩橫在臂前,目光掃過陳墨手中的殘布,又緩緩移向院門方向——蘇婉娘正快步走來,發間玉簪晃了一下光。
“我箱籠裡的煙雨綾少了一塊。”蘇婉娘聲音穩著,卻掩不住指尖微顫,“是去年冬裁的,原要縫進披風裡,後來擱下了。”
完顏玉蹲在石階旁,用匕尖挑起布角細看。“織法對得上,可邊緣裁切不齊,像是倉促割下的。”他抬眼,“不是她自己剪的。”
陳墨終於開口:“帶去密室。”
密室在地底,入口藏於祠堂香案之下。四壁無窗,隻一盞銅燈懸在梁上。蘇婉娘親手鋪開殘布,血跡乾涸成暗褐色,磷粉則泛著微弱紅光。
“李家的斷腸散。”柳如煙取出銀針蘸取粉末,在燈下細辨,“摻在磷粉裡,遇熱才顯毒。”
陳墨盯著那抹紅光,忽然道:“把燈熄了。”
室內驟暗。磷粉的微光漸漸清晰,血跡輪廓中浮現出幾道歪斜筆畫。蘇婉娘立即取出香囊,倒出些許磷粉輕輕撒上,那些痕跡竟連成一行突厥文。
“三皇子即新皇。”她低聲念出,“丙子日午時三刻,火啟天門。”
耶律楚楚靠在門邊,一直未語。此刻她忽然上前一步:“這是突厥祭典禱詞格式。‘天門’指皇陵地宮入口,隻有可汗登基時才會開啟。”
“丙子日是哪天?”陳墨問。
“七日後,冬至。”耶律楚楚答,“祭天大典當日。”
陳墨轉身走向書案,抽出一卷鹽船賬冊攤開。紙頁翻動聲中,他手指停在一條記錄上:“廬州—北境,運鹽三百石,經陽平渡。”
“這批船走的是官道水係。”蘇婉娘湊近,“但我記得,當時染坊報損一批煙雨綾,說是在船上受潮。我去查過艙單,那批貨標記為‘雜緞’,重量卻不對。”
“調出所有經陽平渡的船隻記錄。”陳墨頭也不抬,“近三年的。”
蘇婉娘點頭出門。不到半炷香,她帶回厚厚一疊文書。陳墨一頁頁翻看,突然停住——某艘船的艙單角落,有極小一枚朱印,形似雙蛇纏繞。
“李玄策的私記。”完顏玉認了出來。
陳墨抽出炭筆,在紙上畫出皇陵結構草圖。他取來幾根金穗稻杆,折成短段,按比例擺放在圖上,模擬火藥桶分布。
“若三百桶火藥埋於地宮入口兩側甬道,”他自語,“衝擊波會先撞上承重柱,再反射回中央穹頂……”
他拿起一根稻杆輕輕推倒另一根,連鎖傾塌。
“整個祭壇都會塌。”他說。
“可你怎麼知道他們真能運進去?”慕容雪問,“皇陵守衛森嚴,三百桶不是小數目。”
“硝石運輸必須走官渠。”陳墨指向賬冊,“鹽船夾層防水,最宜藏物。而硝石溶於水,若艙底滲漏,布料會留下特殊染痕。”
蘇婉娘立刻取來一塊未使用的煙雨綾,浸入硝水溶液。片刻後取出晾乾,布麵浮現出淡黃色斑紋,與殘布上的血跡走向完全吻合。
“證據鏈閉合。”陳墨收起稻杆模型,“他們要用祭天大典炸毀地宮,製造皇帝死於非命的假象,再由三皇子以‘清君側’名義接管大統。”
室內一時寂靜。
“現在怎麼辦?”柳如煙問。
“不能強攻。”陳墨搖頭,“打草驚蛇,他們會提前引爆。”
“我可以送信。”耶律楚楚忽然說,“追風隼認得皇陵守軍旗號。若用鷹笛傳急令,說是祭祀延期,他們必會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