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黑影掠過殘月,轉瞬即逝。陳墨盯著那道軌跡,手指緩緩收緊,腰牌邊緣硌進掌心。
完顏玉抬手按住肩頭的追風隼,鷹羽仍在微微震顫。她低聲說:“不是我們的人。”
“也不是突厥的。”慕容雪從殿前台階走下,靴底碾碎一塊焦木,“它的飛行角度太低,不像馴養過的。”
陳墨沒說話,轉身走向大殿廢墟深處。火光漸弱,百官早已退散,隻剩幾具影衛屍體橫臥在地。他蹲下身,翻動一具屍體的衣襟,指尖觸到一片濕冷的布料——是江南織造常用的素綢,邊角繡著半朵暗紋梅花。
這不是宮中製式。
“蘇婉娘來過。”他站起身,將布片收進袖中。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腳步。柳如煙扶著一根斷裂的旗杆踉蹌而來,臉色發白,左臂纏著染血的麻布。她喘了口氣,把一塊折疊的布帛遞出:“在偏殿後牆……壓在瓦礫下的。蘇姑娘留的記號。”
陳墨接過,展開。
是半幅煙雨綾,質地輕薄,本應泛著青灰霧色,此刻卻被大片血跡浸透,乾涸後呈深褐色。他借著殘火細看,發現血跡之下有劃痕,像是用尖銳物刻上去的文字。
“突厥文。”完顏玉湊近,“但寫得很急,筆畫斷續。”
“能認出來嗎?”
她凝視片刻,聲音壓低:“‘新皇即可汗之兄’……後麵殘了,隻剩一個‘火’字和日期——臘月二十三子時。”
慕容雪眉頭一擰:“今天是臘月二十二。還剩不到十二個時辰。”
陳墨低頭再看那塊布,忽然想起什麼。他取出腰牌,打開夾層,倒出幾粒金穗稻種。撚碎外殼,將粉末輕輕撒在煙雨綾表麵。
稻殼含磷,在微光下泛出淡淡銀線。那些被血汙掩蓋的刻痕,竟一點點浮現出來。
“不止是日期。”完顏玉指著新增的符號,“這是皇陵地形圖……箭頭指向地宮主室。他們要在那時引爆火藥。”
“多少?”慕容雪問。
“三百桶。”陳墨的手指停在一處標記上,“藏在五眼泉下方的密道交彙處。一旦同時點燃,震動會順著地下水脈擴散,整座京城的地基都會裂開。”
空氣驟然沉重。
“他們不要江山。”慕容雪冷笑,“他們要讓它塌。”
陳墨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宮門殘骸。他從一輛蒸汽衝車的殘體上拆下一段竹尺,又折了三根金穗稻杆插進凍土,擺成三角形。
“火藥位置確定了,但引信呢?”他說,“必須有人進去鋪設線路,還得避開守衛。這條路不會短。”
完顏玉掏出皮囊,倒出一點綠色粉末。那是她馴鷹用的秘藥,原本無色,此刻卻泛著詭異的紅暈。
“不對。”她皺眉,“這藥遇磁會變色,但不該是紅色……除非接觸過大量磷化物。”
“磷粉?”柳如煙一愣,“蘇姑娘香囊裡的那種?”
“不隻是信號粉。”陳墨眼神一沉,“是混合配方。如果摻入火藥引信,不僅能加速燃燒,還能乾擾磁場,讓我們的探測失靈。”
他抬頭看向北方——皇陵所在的方向。
“他們在用我們的東西對付我們。”
慕容雪已快步走向城樓。她掀開一塊遮雨油布,下麵是一排連弩機架,箭匣尚未清空。她抽出一支箭,掰開箭簇,裡麵填塞的不是尋常火藥,而是細碎鐵屑與浸油麻布。
“射程不夠。”她說,“皇陵距此兩裡有餘,常規發射打不到核心區域。”
陳墨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衝車殘骸的鍋爐上。“拆管。”
“什麼?”
“把高壓蒸汽管拆下來。”他拍了拍鍋爐外壁,“加裝在弩機尾部,做成助推裝置。蒸汽噴射瞬間能提升箭矢初速,至少延射八百步。”
慕容雪盯著他看了兩秒,隨即點頭。她轉身招手,幾名留守工匠立刻上前。沒人多問,迅速動手拆卸。
金屬碰撞聲在廢墟中回蕩。
完顏玉抱著追風隼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剪開鷹爪上的磷粉包。黑色結晶簌簌落下,她換上新調的藥粉,混入微量隕鐵碎屑,增強反射信號。
“隻能飛一次。”她說,“磁場太亂,它撐不了太久。”
“一次就夠了。”陳墨站在地圖前,用稻杆標出五處水脈節點,“你讓它沿著這條線飛,隻要確認火藥是否真的埋在這幾個點,我們就知道該怎麼打。”
慕容雪這時走回來,手中拿著改裝後的弩機。她將第一支箭卡入軌道,扳動機關試壓。蒸汽管連接處發出輕微嘶鳴,壓力正在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