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在吹,陳墨站在鐘樓下,手從腰牌口袋裡抽出。那枚刻著“陳”字的銅錢被他放在掌心看了兩秒,然後輕輕合攏手指。
他抬頭看向長城方向。
慕容雪已經帶人上了城樓。她沒說話,隻是朝他點了點頭。陳墨邁步向前,腳步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晰的響聲。
城牆垛口處,一排排突厥戰俘的鎧甲被掛了起來。每具甲胄胸前都嵌著一個竹製小喇叭,裡麵傳出斷續的咳嗽和呻吟。那是根據戰地醫院記錄複刻的聲音,經過變聲處理後真假難辨。聲音不大,但在夜裡傳得很遠。
完顏玉站在哨塔旁,手臂上的追風隼安靜地立著。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低頭檢查了鷹爪上的信筒。
“機械鷹群準備好了。”他說。
陳墨點頭:“等他們靠近。”
山穀另一頭,突厥殘部開始集結。先頭騎兵試探性地往前推進了三裡,發現前方沒有箭雨也沒有火炮,便繼續前進。但他們很快注意到長城上那些晃動的鎧甲影子,還有從牆內飄出的低沉聲音。
有人勒住馬韁,隊伍停了下來。
就在這一刻,天空傳來一陣振翅聲。
楚紅袖站在後方高台,左手按在控製杆上。她拉動機關,藏在機械鷹腹中的磁暴彈依次釋放。一群鐵羽飛鷹俯衝而下,在敵軍陣前五十步的位置投下彈體。
電磁脈衝瞬間擴散。
突厥人驅趕的火牛角上綁著鐵鈴,原本是用來擾亂敵軍陣型的。但現在這些金屬部件在磁場中產生共振,牛群突然發狂,四蹄亂踏,一頭頭撞向己方士兵。隊形頓時大亂。
與此同時,城牆暗格打開。數十架改良筒車帶動皮帶傳動裝置,將錄製好的聲音通過竹膜喇叭統一朝北播放。風助聲勢,那些咳喘、慘叫混在一起,聽起來像是無數亡魂在哭嚎。
地麵震動加劇。
有士兵從馬上摔下來,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更多人望著長城上搖曳的鎧甲陰影,臉色發白。一名百夫長拔刀砍翻身邊失控的戰馬,可他自己也止不住顫抖。
“鬼……是鬼來了……”
話音未落,一支流矢擦過他的額頭。
慕容雪站在最高處,手裡握著連弩發射器。她沒有下令攻擊,隻是讓機關保持運轉。隻要敵軍再前進一步,埋伏在山穀兩側的連弩陣就會立刻覆蓋射擊。
但她知道,這一波不會有了。
完顏玉忽然抬頭。遠處天際出現兩點黑影。他舉起鷹笛輕吹一聲,金翅雕與追風隼同時俯衝而下,穩穩落在臂架上。
追風隼爪中抓著一件東西。
完顏玉取下一看,是一頂染血的狼頭盔。盔沿裂開一道縫,內襯的馬血早已乾涸發黑。他翻轉頭盔,在夾層裡摸出一封密封的契丹文卷。
陳墨接過文卷,當場拆開。
紙上寫著幾行字,末尾蓋有可汗印鑒。他掃視一遍,抬眼望向北方荒原。
“這是可汗親筆盟誓。”他說,“十年之內,不得南窺長城一步。”
完顏玉聽完,把頭盔遞給了工匠。那人立即帶著它走向城門石碑。
陳墨看著那一片混亂的敵軍營地。火光零星,人馬奔逃,連旗幟都來不及收起。他轉身走到石碑前,盯著正在刻字的工匠。
“寫清楚點。”他說。
工匠用力鑿下最後一筆。“十年不得南下”幾個大字深深嵌入石中。
夜風卷起塵土,刮過城牆。
慕容雪摘下肩上的連弩,掛在牆架上。她站了很久,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