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炸了。
火光衝天,碎石砸進河裡,激起大片水花。陳墨抱著完顏玉滾到橋側淺灘,耳邊轟鳴未散,馬匹嘶叫著掙紮起身。他撐地站起,腿一軟,膝蓋磕在泥裡,肋骨處傳來一陣悶痛,像是被什麼壓過。
他沒管。
一把將完顏玉扶上幸存的馬背,自己翻身上馬,手緊緊摟住她腰。身後火勢還在蔓延,橋體斷裂的聲音接連不斷。
“走!”他喊。
隊伍沿著官道疾行,天色漸亮,遠處山影清晰起來。廬州城外的動力工坊已經能看見煙囪輪廓。鄭和騎馬等在路口,臉上沾著黑灰,見他們來了,立刻迎上來。
“出事了。”他說,“蒸汽機試車時炸了。”
陳墨點頭,沒說話。他把完顏玉交給隨行醫者,轉身朝工坊方向走去。
路上,他摸了摸腰間青銅牌。邊緣有些卷曲,是剛才割斷引線時撞上的。他收好牌子,腳步加快。
工坊大門半塌,鐵皮屋頂掀開一角,磚牆裂開縫隙。地上散落著齒輪、銅管和燒焦的木料。幾名工匠坐在廢墟邊喝水,臉色發白。還有人蹲在地上哭。
楚紅袖站在煙囪旁,手裡拿著一塊布片,正低頭查看。她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到陳墨,走了過來。
“不是意外。”她說,“有人動過壓力閥。”
陳墨走進主廠房。爆炸中心是一台剛組裝好的蒸汽機,現在隻剩一堆扭曲金屬。爐膛炸裂,連帶旁邊的水箱也被掀翻。他蹲下,從殘骸中抽出一根斷裂的連杆,發現接口處有明顯劃痕——不是斷裂造成,是人為磨損。
他放下連杆,伸手去撥旁邊一堆齒輪碎片。
指尖觸到一塊硬物。
他用竹簽小心撬出來,是一小塊陶瓷片,巴掌不到一半大,邊緣燒得發黑,但釉麵還能看清。上麵刻著四個字:嶺南官窯。
他捏著碎片站起身,看向鄭和:“這東西什麼時候運來的?”
“三天前。”鄭和聲音低,“說是替換一批老舊零件,我親自驗過貨單,蓋的是工部印。”
“誰送的?”
“徽州商幫的船隊,由胡掌櫃手下押運。”
陳墨不說話了。胡萬三右眼受傷的事他知道,但這批貨是在那之前抵達的。時間對得上,可經手人是否被替換?
他把碎片收進袖袋,又問:“昨晚值守是誰?”
“兩名輪值技工,一個姓李,一個姓趙,都是老手。”
“查他們進出記錄,再調過去三個月所有外來物料清單。”陳墨說,“特彆是閥門、接頭這類關鍵部件。”
鄭和應聲去辦。
楚紅袖這時走過來,遞上那塊布片:“我在煙囪夾層找到的,藏得很深。”
布片染了血,但圖案仍可辨認——一頭狼頭,嘴張開,獠牙外露,底下還繡著一道彎月。
“突厥標記。”陳墨說。
“不止。”楚紅袖指了指縫線,“針腳是中原手法,布料卻是草原產的粗麻。說明是本地人做的,故意留下嫁禍。”
陳墨盯著布片看了幾秒,忽然問:“最近有沒有陌生人來過工坊?”
“有。”一名技工跑過來,“前天傍晚,有個穿灰袍的人說是修爐匠,拿了個新式風箱要我們試用。我沒敢用,讓他走了。”
“長什麼樣?”
“戴著鬥笠,說話帶江南口音。”
陳墨眼神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