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手指從地磚下抽出,那塊帶著齒痕的金屬片在燭光裡泛著冷色。他沒有多看一眼,直接塞進腰牌夾層。龍椅下的密道入口已經打開,一股熱風撲麵而來,帶著鐵鏽和油料混合的氣息。
他轉身就走。
慕容雪在通道口等他,披風上沾著雪粒,刀柄纏著布條。她沒說話,隻是抬手示意方向。三人順著密道下行,腳步踩在金屬階梯上發出空響。越往下,空氣越悶,耳邊開始傳來低沉的嗡鳴——那是蒸汽核心運轉的聲音。
胡萬三站在控製室門口,右手按著右眼,指縫滲出血絲。他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了就好。”
控製室內布滿銅管與壓力表,中央是巨大的球形艙體,表麵焊縫交錯,幾道裂紋正被工人用錫條臨時封補。陳墨走到艙門前蹲下,摸了摸接口處的銅閥,指尖帶回一道濕痕。
“運輸時震的。”他說。
慕容雪立刻翻上操作台,掀開齒輪箱蓋板。她用匕首撬動調節栓,一根根校準計時閥。她的聲音很穩,“延遲十二息,夠你布完最後一道線。”
胡萬三點頭,抓起地上的纜線卷軸往外走。他的右眼視野模糊,隻能靠左手丈量距離。走到第三根立柱時,接頭卡扣突然崩斷,信號燈瞬間熄滅。
他咬破舌尖。
血腥味衝進喉嚨,腦子清醒了一瞬。他摘下扳指,塞進裸露的導線之間。翡翠貼著銅芯,勉強接通電流。他低聲說:“這東西陪了我三十年,今天就留在這兒了。”
外麵傳來馬蹄聲。
陳墨拿起望遠鏡貼到觀察孔上。遠處山脊出現黑點,突厥騎兵開始試探性推進,分作三路,速度不快,明顯在防埋伏。
“他們不敢全衝。”他說。
慕容雪跳下台,展開羊皮卷鋪在桌上。她用炭筆快速畫出騎兵行進軌跡,標出密度變化點。“中間空營太大,他們會以為是誘敵之計。但人總會貪心,看到便宜就想搶。”
陳墨盯著望遠鏡裡的動靜。第一隊騎兵已進入外圍警戒區,第二隊壓後五百步,第三隊繞向側翼。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核心區。
“再等等。”他說。
胡萬三喘著氣走進來,手裡拎著半截燒焦的纜線。“主網通了,備用鏈也搭好了。火油罐都推到位,隻要一處炸,後麵全跟著燒。”
陳墨點頭,走向高台。
啟動杆立在平台中央,外包絕緣木殼,頂端有個紅色按鈕。他站定,左手按住腰牌側麵的小艙——那裡裝著最後的應急藥劑,硝酸甘油。右手懸在按鈕上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望遠鏡裡,三支騎兵隊伍逐漸收攏。他們發現營地無人防守,開始加速合圍。塵土飛揚中,鐵甲反光連成一片黑潮,湧入中央穀地。
十萬大軍,儘數入陣。
陳墨緩緩吐出一口氣。
手指落下。
哢。
地下傳來一聲悶響,像是巨獸睜開了眼。緊接著,所有壓力表指針瘋狂旋轉,銅管劇烈震動。核心艙內部溫度急速上升,密封圈開始發紅。
第一波衝擊來自腳下。
地麵像被什麼東西頂了起來,控製室的燈全部炸裂。陳墨被掀翻在地,手肘撞上鐵架,疼痛讓他立刻翻身爬起。外麵傳來尖銳的嘶鳴,那是高壓蒸汽突破限流閥的聲音。
轟——!!
整座山脈都在晃動。
青白色的火焰從地底噴出,撕開岩石與土壤,直衝雲霄。金屬構件在高溫中熔化,變成赤紅的液流四處飛濺。衝擊波掃過山穀,將成片的騎兵掀飛出去,人馬未落地便已燃燒。
爆炸持續了七秒。
當火光終於退去,大地陷入短暫的死寂。濃煙遮天蔽日,灰燼如雨落下。殘存的建築隻剩骨架,焦黑的梁柱斜插在泥土裡。
陳墨從廢墟中站起來,月白直裰已被刮得破碎,臉上沾滿塵土。他抹了把臉,走向爆炸中心。
慕容雪跟在他身後,左肩滲出血跡,但她走得筆直。胡萬三拄著拐杖,右眼完全看不見了,血順著指縫往下滴。他一邊走一邊數人,“三百零七人活著……還有工匠在底下喊話。”
坑很大,深不見底。
邊緣是融化的岩石,像蠟一樣凝固成扭曲的形狀。三人站在坑沿,往下看。熱浪還在上升,空氣扭曲。
忽然,坑底亮起一道暗光。
一塊漆黑石板緩緩浮現,表麵浮現出血色符文,像是用活人的血寫上去的。文字扭曲盤繞,組成一個古老的契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