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裡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指尖泛著金屬般的冷光。蘇婉娘站在船首,手中算盤輕輕一撥,珠子發出細微的響動。她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啟動。”
海麵平靜得異常,蒸汽從甲板下的管道緩緩溢出,在夜色中凝成薄霧。商船主桅底部的凹槽內,嵌著一塊青銅腰牌。蘇婉娘伸手按了下去。腰牌微微震動,一股微弱的藍光順著木質結構向下蔓延,滲入船體深處。
羅盤原本亂轉的指針猛地一頓,開始緩慢回正。
“成了。”她低聲說。
耶律楚楚站在側舷,鷹笛抵在唇邊。她的右耳包著紗布,血跡已經滲出一角。她吹了一聲短音,又是一聲長鳴。遠處天際,一道金影劃破雲層,直衝而下。
金翅雕落在她伸直的手臂上,羽翼帶起一陣風。它的眼瞳映著星空,卻不像尋常飛禽那樣渙散。耶律楚楚抬起左手,將一枚銅管綁在雕爪上,裡麵卷著一張極小的紙條。
“去吧。”
金翅雕振翅而起,衝向高空。它的飛行軌跡並不直線,而是不斷調整角度,像是在躲避某種看不見的阻力。當它飛至三千丈時,整片天空忽然扭曲了一下,仿佛水麵被投入石子。下一瞬,一群金影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在空中排列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東南方某一點。
那裡,有一道裂痕般的光帶橫貫海天交界。
“找到了。”耶律楚楚收回鷹笛,手指有些發抖。她低頭看了眼臂上的傷,咬牙站穩。
主控艙內,楚紅袖坐在機關台前。三十六隻機關鳥整齊排列在支架上,尾部連接著細密的銅線。她的左臂義肢發出低沉的嗡鳴,齒輪一層層咬合,將能量導入中央樞紐。
屏幕上浮現出波紋狀信號。
“乾擾很強。”她說,“不是普通的加密。”
她按下按鈕,機關鳥同時展開翅膀。銅線亮起微光,形成環形陣列。係統開始反向解析頻率。幾息之後,第一段信息跳出:
“……玉璽已登艦,坐標鎖定永昌裂隙,準備固化時空錨點。”
楚紅袖眼神一緊。
第二條密信緊隨其後:“若商船敢近三百丈,啟動虛影屏障,誘其自毀。”
第三條來自不同頻道:“三皇子令,此戰隻為確立永恒秩序,不留活口。”
她迅速調出數據庫,輸入關鍵詞“永恒玉璽”。係統提示需要雙重驗證。她從懷中取出一片泛黃的殘頁,上麵寫著幾個名字和數字組合。這是柳如煙留下的《風月錄》殘頁之一。
數據匹配成功。
緊接著,另一組算法加載——李玄策賬目破譯模型。兩套係統疊加運行,密信來源被逐層剝離。最終畫麵定格在一艘巨艦的輪廓上,船頭立著一方黑色印璽,周圍環繞著淡金色氣流。
“確認了。”楚紅袖站起身,聲音沙啞,“他們帶著玉璽出來了。”
她走出艙室,迎麵是撲來的海風。她抬頭看向蘇婉娘的方向。
“真身就在那道裂隙後麵,三百丈外有幻象屏障,假船至少九十七艘。”
蘇婉娘點頭。她手指滑過算盤,珠子依次落下,最後停在一個數字上。那是陳墨臨走前寫給她的密碼序列。她記得他說的話:“一旦進入航道,就不能回頭。”
“傳令下去,熄燈,閉窗,所有動力調至最低檔。”她說,“用磷粉標記航線,保持靜默航行。”
甲板上的燈火一盞接一盞滅掉。唯有每艘船的桅杆頂端,浮起點點幽綠微光,像是海底升起的螢火。商船隊整體轉向,緩緩切入東南方向。
距離逐漸縮短。
兩百八十丈。
金翅雕群仍在高空盤旋,不斷傳遞坐標修正信息。耶律楚楚靠在欄杆旁,又一次吹響鷹笛。這一次,笛音更短,更急促。最後一隻追風隼從雲層俯衝而下,爪中抓著一小塊金屬碎片,正是從敵艦護板上刮下來的印記。
她將碎片交給楚紅袖。
“材質和皇陵兵符外殼一致。”楚紅袖檢查後說,“這艘船用了大胤禁術,把權力象征煉進了船骨。”
蘇婉娘望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光影,那些層層疊疊的船隻在視野中晃動,像水中倒影被風吹皺。她知道哪一艘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對方相信——她不知道。
“放隼。”她下令。
追風隼展翅而出,體內服用了斷腸草解藥,精神不受乾擾。它筆直衝向最中間那艘巨艦的投影,在即將撞上的一刻,突然折身,利爪在真實艦體表麵劃出一道火花。
標記完成。
“全速前進。”蘇婉娘說,“目標,撞擊軌道。”
蒸汽壓力開始上升。管道內的水流加速運轉,帶動整個船體輕微震顫。商船隊保持著低光狀態,悄然逼近。
兩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