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烽煙長安
隴右軍的號炮聲震碎了含元殿的琉璃瓦，碎玉般墜落在趙五腳邊。他懷中的嬰孩突然止住啼哭，睜著澄澈的眼睛望向殿外——那裡，鐵甲寒光已映紅未央宮的積雪。
“護駕！”高力士尖厲的呼喊被馬蹄聲踏碎。太子李亨猛地拔出腰間儀刀，刀鋒卻指向龍椅上的皇帝：“父皇！隴右健兒清君側，誅佞臣！”他目光掃過趙五懷中的嬰兒，“此孽子身世不明，豈配入宗牒！”
趙五急速後退，慕容芷的飛刀已釘入殿柱三寸——這是預設的危急信號。他猛然扯開官袍，露出內襯的孝麻與軟甲，將嬰兒塞入特製的牛皮繈褓褓：“臣請護太子妃與皇孫暫避！”這是柳蓁蓁生前推演的絕境棋——太子妃韋氏正懷胎七月，乃韋家嫡女。
皇帝突然大笑，咳著血沫拍案：“好！好個隴右清君側！”他擲出虎符砸在太子額角，“爾可知隴右節度使郭子儀，三日前已奉密旨返京？”
殿外殺聲驟變。原本撲向紫宸殿的隴右軍突然倒戈，與羽林軍合圍東宮衛隊。趙五趁機撞破西側窗欞，慕容芷的繩索恰在窗外懸蕩——薩琳娜竟駕著胡商獻貢的駱駝車接應，車篷內韋太子妃麵色慘白地握著匕首。
“去景龍觀暗渠！”趙五割斷繩索時瞥見驚人一幕：楊國忠被亂箭射成刺蝟，屍身吊在望仙門匾額下。太子在親衛簇擁下潰逃，玉冠跌落雪地，被一匹無主戰馬踏得粉碎。
暗渠入口卻被鐵閘封死。慕容芷刀劈鎖鏈時，渠內忽然漂出十具插滿箭矢的屍體——全是東宮屬官！薩琳娜突然用波斯語驚呼：“水裡有火藥味！”
趙五猛地想起現代爆破原理，急令後退。驚天巨響中景龍觀塌陷半角，暗渠湧出腥臭的血水——原來太子早埋下火藥，欲將證據與人證一同湮滅！
“去漕渠！”趙五扯下孝麻係在竹竿為旗。沿途儘是潰兵搶掠，卻見一群漕工自發結陣護民，為首老者高呼：“趙青天在，江淮兒郎隨我殺賊！”他們竟用運糧的鹿車結成車陣，以竹矛對抗鐵騎。
至廣運潭時，殘存的漕船正燃著大火。趙五忽聞嬰兒啼哭，隻見一艘不起眼的疍疍戶漁船鑽出濃煙，船頭老漁夫舉起金鑲玉如意——正是皇帝賜給趙江月的信物！
“陛下有後手。”慕容芷割開漁船艙板，露出滿艙軍械。薩琳娜查驗後倒吸冷氣：“全是兵部庫中精弩，編號被酸液蝕改過！”
恰在此時，一騎快馬踏火而來，馬上騎士擲來血淋淋的布包。展開竟是太子冕服與一份血書：“朕崩後，傳位皇孫李豫，趙五為顧命大臣。”筆跡與皇帝手書無異，但玉璽印泥未乾！
趙五脊背發寒。這分明是偽造的遺詔，要將他與嬰兒推上權力火山。他當即焚毀血書，卻聽慕容芷厲喝：“小心！”
弩箭破空聲自四麵襲來。趙五護著嬰兒滾入漕渠，冰冷河水激得孩子放聲大哭。黑暗中忽然亮起數十盞燈籠——長安百姓竟手持家用燭台湧到渠邊，老弱婦孺以肉身圍成屏障！
“趙青天莫怕！”賣胡餅的回鶻老漢操著生硬唐語，“你發糧救過俺們！”人群越聚越多，甚至有平康坊歌妓拋擲胭脂盒砸向刺客。
黎明時分，郭子儀率軍肅清殘敵。趙五從渠中起身時，懷中嬰兒忽然咯咯笑出聲——旭日金光正照在孩子胸口的玉如意上，映出暗刻的小字：“盛世重光”。
紫宸殿餘煙未散，皇帝竟端坐龍椅飲茶。
“趙卿。”皇帝枯指摩挲著玉如意，“這孩子注定要擔起江山。”他忽然咳出黑血，“朕時日無多，唯有一事相求——”
話未竟，殿外傳來韋妃淒厲哭喊。她捧著太子破碎的冠冕奔入，發間簪著白花：“妾願削發為尼，隻求保全腹中骨血！”
趙五接過皇帝悄然遞來的密旨，觸到絹帛下的堅硬物件——竟是半塊虎符，與柳蓁蓁縫在他軟甲內的那半嚴絲合縫。
雪停了，血水融化的冰河在陽光下猩紅刺目。趙五站在朱雀大街的廢墟上，看百姓抬著陣亡漕工的遺體走過。慕容芷輕聲說：“夫人若在，定要你開倉賑災。”
薩琳娜突然指著天空驚呼。北歸的雁群排成“人”字，恰飛越大明宮殘破的簷角。趙江月在他懷中咿呀伸手，抓住一片飄落的榆錢。
——亂世尚未終結，但春芽已破雪而出。
第四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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