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王宮的晨霧尚未散儘,殿內的青銅鼎爐裡,沉香燃出的煙氣嫋嫋上升,卻驅不散連日來籠罩在梁柱間的寒意。清算鬥越椒叛亂餘黨的政令已推行半月,獄中涉案者日漸增多,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連往日裡喧鬨的市井都添了幾分沉寂。
這日早朝,文武百官按班次立在殿中,神色皆帶著幾分凝重。熊旅身著玄色王袍,端坐於王座之上,尚未開口議事,階下便傳來一陣袍角摩擦地麵的聲響。以三朝元老潘崇為首,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臣齊齊出列,雙膝跪倒在金磚之上,動作整齊劃一,震得殿內空氣都仿佛顫了顫。
“王上!”潘崇的聲音帶著蒼老的懇切,花白的胡須隨著說話的動作輕輕抖動,“鬥越椒狼子野心,舉兵叛亂,罪該萬死,其核心黨羽罪無可赦,老臣等無半句異議。然連日來清算牽連宗室近百,上至年過花甲的王族長輩,下至弱冠之年的宗室子弟,皆被投入獄中待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長此以往,恐動搖楚國國本啊!”
話音剛落,身後幾位附和的大臣便紛紛開口:“潘老大人所言極是!部分宗室雖與鬥氏有姻親或往來,卻非主動謀逆,多是被脅迫或一時糊塗。若一概重罰,不分青紅皂白,恐寒了王族之心,日後誰還肯為楚國效力?”
殿中瞬間陷入死寂,其餘大臣或低頭盯著地麵,或麵露憂色,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王座上的熊旅身上。誰都知道,鬥越椒叛亂時,不少宗室子弟因與鬥氏世代交好,或貪圖利益,確實與其有牽扯。但如此大規模牽連,難免讓人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熊旅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的扶手,青銅雕刻的饕餮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沉默良久,殿內的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連沉香的煙氣都似凝在了半空。直到潘崇等人的額頭微微見汗,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諸位卿家,請起。”
潘崇等人依言起身,垂手立在階下,等候王上示下。
熊旅的目光掃過殿中百官,最終落在潘崇臉上,沉聲道:“潘老大人說‘株連過廣’,本王倒想問問——鬥越椒屯兵皋滸時,麾下私兵三萬,其中多少是宗室子弟的家臣?他能輕易調動楚國西部三縣的糧草,繞過軍需監的核查,又是哪位‘非核心’黨羽為其開的方便之門?”
一連串的質問擲地有聲,潘崇等人頓時啞口無言。他們自然知曉這些內情,隻是此刻被熊旅當麵點破,一時竟不知如何辯解。
熊旅站起身,玄色王袍下擺掃過王座的邊緣,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走下王座,一步步走到殿中,目光如炬,掃過每一位大臣:“諸位皆是先君時期的老臣,親曆過公子商臣弑君之亂,當知弑君謀逆之禍有多慘烈!鬥越椒不僅要謀反奪權,更想焚毀宗廟,讓熊氏先祖篳路藍縷創下的基業毀於一旦!若今日不嚴懲,日後人人效仿,楚國將永無寧日!”
他抬手指向殿外,聲音陡然提高:“昨日獄中傳來消息,有涉案宗室竟在牢中放言,稱‘我乃王族血脈,熊旅不敢殺我’!卿家們聽聽,這便是姑息養奸的結果!若國法隻約束尋常百姓,卻對權貴王族網開一麵,那還叫國法嗎?這樣的國法,如何能讓百姓信服?如何能讓楚國長治久安?”
“法不容情!”熊旅的聲音震得殿內梁柱仿佛都在回響,“在楚國的國法麵前,王族與庶民同罪!有功則賞,有過則罰,不分貴賤,不論親疏,這才是治國之道!”
潘崇等人臉色蒼白,身軀微微顫抖,卻無人再敢反駁。他們知道,熊旅所言句句在理。鬥越椒叛亂幾乎動搖了楚國的根基,不嚴懲不足以震懾宵小,不足以告慰那些因叛亂而死的軍民。
就在殿中氣氛愈發凝重,連空氣都似要凝結時,熊旅的語氣卻緩緩緩和下來。他看著百官緊繃的神色,緩緩道:“但諸位卿家的擔憂,本王亦明白。清算叛亂餘黨,是為了穩固楚國,而非讓王族離心、百姓恐慌。”
他轉身麵向百官,朗聲道:“即日起,由三司會同宗正寺重新審理所有涉案人員,務必分明首從,區彆對待——凡主動參與謀逆、領兵助戰、為鬥越椒提供糧草兵器者,屬核心黨羽,按律當斬,家產充公,家人流放三千裡,永不得回京!”
“而那些隻是受鬥越椒脅迫、或偶有往來卻未參與實質叛亂、未提供任何助益者,屬非核心黨羽,免去死罪,改為削去爵位,貶為庶民,罰沒半數家產,限期遷居京郊墾荒,以觀後效。”
“至於未滿十五歲的宗室子弟、未涉政事的家眷婦人,一概不予牽連,由宗正寺妥善安置在宗室彆苑,保障其衣食無憂,年幼者仍可入國子監讀書,日後若有賢能,亦可重新啟用。”
一番話擲地有聲,既堅持了“法不容情”的原則,嚴懲核心叛亂分子,又對非核心人員網開一麵,留有餘地。殿中緊繃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連沉香的煙氣都似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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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崇等人對視一眼,眼中露出釋然之色,再次齊齊跪倒在地,高聲道:“王上聖明!既明法理,又存仁心,楚國幸甚!百姓幸甚!”
其餘大臣也紛紛附和,殿中的壓抑之氣一掃而空。他們原本擔心熊旅會因憤怒而濫殺,此刻見他雖嚴苛卻有分寸,雖執法卻不忘仁心,心中的惶恐漸漸安定下來。
熊旅看著重新鎮定下來的百官,暗暗點頭。他知道,清算不是目的,穩定才是根本。一味嚴苛會失人心,一味寬容則難立威,唯有恩威並施,才能讓朝野明白——國法如鐵,不容褻瀆;但君王仁心,亦留生路。叛亂者必遭嚴懲,而改過者仍有機會。
“退朝。”
隨著熊旅的話音落下,百官有序退出大殿,步履間已沒有了往日的沉重。殿外的晨霧早已散去,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冰冷的金磚上,竟透出幾分暖意。
楚都的風,似乎不再那麼凜冽了。百姓們漸漸發現,街上巡邏的士兵不再滿臉肅殺,獄中也不再有隨意抓捕的情況。宗正寺安置宗室家眷的消息傳開後,市井間的議論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對王上“法理與仁心兼顧”的稱讚。
幾日後,三司會審的結果公布,鬥越椒的核心黨羽三十餘人被依法處斬,其餘涉案人員按情節輕重分彆處置,無一人蒙冤,也無一人因牽連過廣而受罰。消息傳出,朝野震動,既有人為嚴苛的律法而敬畏,也有人為君王的仁心而感動。
潘崇在府中聽聞處置結果,撫著胡須長歎道:“王上此舉,既立了國法之威,又收了人心之效,楚國複興有望啊!”
而在王宮之中,熊旅正看著案上的卷宗,宗正寺呈上的宗室安置名冊裡,有幾個年幼子弟的名字旁標注著“聰慧好學”。他拿起朱筆,在名冊上輕輕圈了圈,眼中閃過一絲期許。
國法如刀,斬的是叛亂之徒;恩威如光,照的是楚國的未來。這一日,楚國王權的根基,在法理與仁心的平衡中,愈發穩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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