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冷霧彌漫。
林根裹緊了那件舊襖,望了一眼炕上氣息微弱的妻子。
一夜未合眼,他眼白上爬滿了血絲。
“昭兒,醒了看好你娘。爹出去一趟。”。
林昭睜開眼,默默頷首。
他明白,父親是為了那一兩銀子。那筆錢,如同一座山,沉甸甸地壓在這個家每個人的心頭。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夾著塵土的寒風撲麵而來。
林根縮了縮脖子,一頭紮進晨霧,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先去了村東頭的堂伯家。
門“叩叩”敲響,堂伯娘略顯浮腫的臉從門縫裡探出,看清是林根,眼角眉梢那點熱絡迅速褪去。
“根子啊,大清早的,有事?”
林根雙手在袖子裡局促地搓著,“伯娘,我……是想……”
“哎,真不巧。”堂伯娘打斷他,語氣毫無波瀾。
“你伯爹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去鎮上看看有沒活計。家裡現在吃飯都困難,這年景,你也曉得……”話未說完,“砰”一聲,門板無情地合攏。
凜冽的晨風吹在臉上,刀割似的。
林根在門口僵立片刻,胸口堵得慌。
他又硬著頭皮去了另外兩家素日還能說上幾句話的,結果一般無二。
不是閉門不見,便是哭窮推脫。
一兩銀子,對誰家都不是小數目。
屋內,藥氣久久不散。
林昭扶著李氏,用小木勺將溫熱的藥湯一點點喂進她乾裂的唇。
李氏麵無血色,氣息卻比昨日平穩了些。隻是那緊蹙的眉頭,泄露了心底化不開的憂愁。
“昭兒,”李氏的嗓音輕飄飄的,“莫讓你爹……太過為難自己。”
林昭輕輕“嗯”了一聲,放下空碗。
安頓好母親,林昭獨自坐在堂屋門檻的小凳上。
他闔上雙目,看似困倦,精神卻如水銀般悄然鋪展。
昨日初次嘗試帶來的尖銳刺痛仍讓他心有餘悸,這次他格外謹慎,精神力如細絲般遊走,不敢貪多。
院中的一切,以一種奇異的感知方式在他腦中成型。
腳下微濕的泥土凹凸不平,帶著晨露的涼意。牆角柴草堆散出乾枯的氣息。東牆根下那幾塊壘起的石頭,觸感冰冷、堅硬。
他的精神力緩緩掃過西邊牆角。
那裡隨意堆著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與村中遍地可見的石塊並無二致。
忽然,一絲極細微的異樣感傳來。
不是冰冷,而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溫潤。
林昭屏住呼吸,將精神力更細密地覆蓋過去。
那溫潤感之下,似乎還有一種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這感覺飄忽不定,稍不專注便會失去。他努力維持著,試圖更清晰地捕捉。
就是那兒!
林昭猛地睜開雙眼,心跳驟然加速。他站起身,循著方才感知的方位,快步走到西牆角。
幾塊灰撲撲的石頭靜靜躺著。他蹲下,伸出小手,依照記憶中的感知,逐一觸摸。
冰涼。依舊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