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才那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林昭,仿佛要將這個口出狂言的小娃娃看穿。
“三進大宅…潑天富貴?”他喉嚨滾動,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小娃娃,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胡話?老夫在這青山鎮靠著鐵嘴二字混飯吃,幾十年風雨,什麼大話沒聽過,你這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了些!”
儘管嘴上斥責,但他顫抖的指尖,微微鬆開又握緊的拳頭,都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那“三進大宅”四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他多年深藏的某個鎖孔。
林昭麵色平靜,不見絲毫孩童的怯懦或被戳穿的慌張。
他上前一步,從食盒中取出那壇酒和用油紙包好的鹵肉,輕輕放在石桌上。
“先生,小子昨日情急,確曾借先生威名,僥幸退了家中一位難纏的長輩。此事,小子認。這份薄禮,是賠罪,也是感謝。”
林昭先是將姿態放低,隨後話鋒一轉,目光灼灼。
“至於小子方才所言的買賣,絕非虛妄。小子今日既然敢開這個口,自然有幾分依仗。”
張德才的目光從那壇酒和油紙包上掃過,喉結再次不自覺地動了動。
“哦?賠罪感謝老夫受了。不過這買賣……你一個小娃娃,如何能與老夫做什麼潑天的買賣?又憑什麼讓老夫信你?”
他心中暗忖,這小子果然非比尋常。
今日這番做派滴水不漏,還拋出如此巨大的誘餌。莫非,他真有什麼了不得的後手?
林昭不慌不忙,將昨日張氏如何盛氣淩人上門,自己如何假借鐵嘴張曾有斷言,巧妙地將張氏心中最大的忌諱勾出,最終使其疑神疑鬼、落荒而逃。
他隱去了自己純屬瞎編的事實,隻說是聽聞先生有此高論,自己不過是拾人牙慧。
張德才聽得眼皮直跳。
這小子,不僅膽大包天,心思更是細如發絲,口齒也伶俐得嚇人。
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還將他這個半仙的虎皮扯得如此天衣無縫,偏偏還給他戴了頂高帽,說是借威名、拾人牙慧。
他不由得重新審視林昭。
這哪裡是個幾歲的孩童,分明是個成了精的小狐狸!
“你的意思是,昨日之事尚未了結,要老夫幫你把這場戲演得更足,更像一些?”
張德才摸著下巴上幾根稀疏的胡茬,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那“三進大宅”的幻影,又在他眼前晃了晃。
“先生明鑒。”林昭點頭,語氣沉穩。
“那位長輩今日雖暫時被唬住,但以其貪婪護短的性子,日後定會卷土重來,尋機報複。”
“小子家中人丁單薄,實在難以長久應對。若能得先生金口玉言的助力,將此事坐實,想必能一勞永逸,省卻無數麻煩。”
張德才笑了,笑聲有些乾澀,帶著幾分自嘲。
“小家夥,你這是要把老夫綁上你的戰車,當真拿我當槍使啊。聽你所說那張氏雖隻是個鄉野婦人,但她兒子林旺,在鎮上酒樓做事,也有些狐朋狗友,萬一……”
“先生,”林昭打斷他,語氣堅定。“風險與機遇並存。此事若成,先生得到的,僅僅是這青山鎮的安寧嗎?”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小子所說的潑天富貴,這便是第一步。”
“先生今日助我,便是與我林家結下了善緣。這食盒中的酒肉,隻是開胃小菜。日後,小子定當十倍、百倍奉上酬謝。”
“況且,”林昭繼續加碼。
“您想想,日後那三進大宅裡,高朋滿座,車水馬龍。您不再是這風餐露宿的半仙,而是受人敬仰的張仙師,那高官顯貴捧著金銀,求的不是迷津,是您的金口玉言,是您的指點江山!”
張德才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