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心底一沉。
他爹這要命的聖母心又發作了!
好不容易借著黃家的勢頭,才把那群貪得無厭的豺狼鎮住。
他費儘心機營造的局麵,不會又要因為父親突如其來的軟弱而功虧一簣吧!
若是這次輕易放過。
張氏和林旺那一家子隻會覺得他們好欺負,日後必定會變本加厲地卷土重來!
林昭慢慢抬眼看向林根。
“爹,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做錯了?”
“是不是二叔他們以後沒地方住了,吃不上飯了,都是我們的錯?”
林根被兒子這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得心頭發虛。
林昭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穿透力,繼續說道。
“可是爹,我記得咱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娘連口熱湯都喝不上。”
“您去求祖母,她是怎麼把您打發走的?二叔林旺就在旁邊看著,可曾為您說過一句公道話?”
“他們在大宅子裡吃穿不愁的時候,心裡可曾有過我們這門親戚?”
“他們住著奶奶陪嫁的大房子,我們家在這四處漏風,他們也沒想過讓我們去住一天。”
“爹,那時候誰給我們活路了?一個從未把我們當兄弟的人,您又何必非要拿他當弟弟?”
林根被妻兒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幾巴掌。
他想著妻子剛才悲憤的臉,又看著兒子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眼神,心中那點不忍被強烈的羞愧和懊悔死死壓住。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林昭,桌底下,他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林昭見父親不再吭聲,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暫時壓下去了。
但同時,他心中的警鈴也敲得更響。
父親這爛好人的性子,真是個天大的麻煩。
今天有黃家舅舅撐腰,有他據理力爭,這才勉強扳回一局。
若是日後遇到更大的風浪,父親這性格,恐怕會成為致命的破綻。
夜深了。
油燈的火苗在黑暗中輕輕搖曳。
林根翻來覆去睡不著,李氏的哭訴和兒子的話語,還在他腦中盤旋。
林昭聽到動靜,悄悄起身來到炕邊。
“爹。”
他輕聲喊道。
林根睜開眼,看到黑暗中兒子小小的輪廓,心中五味雜陳。
“昭兒,還沒睡?”
“爹,有些話,我想跟您說說。”
林昭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根沉默了一下。
“爹,我知道您心善。”林昭慢慢開口。
“可是,爹,咱們不能做那任人揉捏的麵團。”
“有些人就如村頭的惡犬,你稍一退讓,它便以為你好欺,愈發上前撲咬。”
“咱家的善心,也需要有鋒芒護身。能護住娘和弟弟,護住咱們這個家不受欺淩,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根靜靜地聽著,兒子的聲音稚嫩,話語卻像刻刀一樣,一下下刻在他心上。
保護家人……
是啊,他是一家之主,本該是他來保護妻兒。
可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
林昭看著父親,繼續說道。
“爹,古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與豺狼談仁義,無異於引狼入室。他們既無骨肉之情,我們又何必強求那鏡花水月的親緣?”
“二叔他們是什麼人,您肯定心裡比我更清楚。”
“這次若不是舅公出麵,我們連宅子都拿不回來。”
“您今日要是心軟放過他們,他們明天就能卷土重來,到時候,誰又來可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