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有!”
黃少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被當眾揭穿心思,讓他惱羞成怒。
他不敢對黃文軒發作,隻能把所有的怨恨都投向林昭。
“我爹說的!士農工商,商為末!更彆說他爹隻是個小販!他家就是不入流!”
黃少安梗著脖子,色厲內荏地吼道。
黃文軒氣得還要爭辯,卻被林昭輕輕拉住了衣角。
林昭抬起頭,平靜地看了黃少安一眼。
那眼神裡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淡漠。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讓黃少安再一次抓狂。
他攥緊了拳頭,恨恨地帶著人走了。
從這天起,黃少安等人對林昭的排擠,從明麵轉到了暗處。
他們不敢再當著黃文軒的麵挑釁。
卻會在下課的間隙,故意撞掉林昭的書本。
會用沾了墨的臟手,“不小心”抹過他的桌角。
甚至有人趁林昭不注意,往他的水囊裡偷偷倒沙子。
這些小動作陰損又惡毒。
換做任何一個真正的孩童,恐怕早就哭著去找先生告狀了。
但林昭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書本掉了,他便彎腰撿起來,撣掉灰塵。
桌子臟了,他就用自己的布巾擦乾淨。
水囊裡的沙子,他則是在放學路上,當著林根的麵,默默倒掉。
林根看得心疼,問他怎麼回事,他隻說是自己不小心弄進去的。
他的冷靜和隱忍,在那些霸淩者看來,是懦弱和無能。
這讓他們變本加厲,愈發得意。
這一切,都被蒙學班的先生黃啟蒙如實彙報給了黃景山。
黃景山對黃少安那夥人的小動作心知肚明。
也對林昭的反應感到越發的好奇與欣賞。
這孩子的心性,沉穩得不像話!
這一日課後,學童們都基本走光了。
黃景山叫住了正在收拾東西的林昭。
“林昭,你留一下。”
空曠的學堂裡,隻剩下他們師生二人。
黃景山走到他麵前,看著這個比自己腰還矮的學生,溫聲問道。
“先生見你這幾日,時常被黃少安他們欺負。”
“你心裡,可曾覺得委屈?”
林昭對著先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他抬起頭,目光清澈,不含半分陰霾。
“學生不覺得委屈。”
林昭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黃景山微微一怔,他預想過林昭會不會強忍憤怒,或是故作堅強,唯獨獨沒料到是這般徹底的平靜。
“為何?”
“因為學生覺得,黃少安他們其實並不懂何為商,何為末。”
“他們隻是在重複,就像是學舌的鸚鵡,說得大聲,心裡卻未必真的明白。”
黃景山眼中的驚訝更深了。
這番話,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五歲孩童的認知範疇。
林昭繼續說道:“父親母親辛勞,是為了讓學生能安心讀書。”
“若連溫飽都成問題,空談士的清高,便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學生以為,先立身,方能立學。”
“他們扔學生的書,學生撿起來便是。”
“他們弄臟學生的桌子,學生擦乾淨就是。”
“若是連這點困難都承受不住,學生將來又如何麵對外麵的風霜雨雪,如何麵對真正的國事艱難?”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輕輕敲在了黃景山的心上。
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形瘦小的孩子,後背竟竄起一股寒意。
這哪裡是在回答委屈不委屈,這分明是在借題發揮,陳述自己的誌向!
黃景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自己竟在為一個未來的“宰輔之才”會不會被幾個頑童欺負而擔心。
“好一個先立身,方能立學!”
黃景山忍不住撫掌讚歎,臉上的嚴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覓得知音的暢快。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