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被扔在地上,哐當一聲。
驚得祠堂裡所有人都心頭一跳。
黃景明那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那幾個族老心頭剛剛燃起的貪婪之火。
他們看著地上那根沾著血跡的烏木戒尺,又看了看族長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一個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黃明遠犯錯既已被除族,那這產業理應收歸公中再做分配。
怎能平白無故給一個外姓人?
這不合規矩!
林昭躲在父親身後,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但他的鑒微能力卻在此刻活躍起來。
【豈有此理!三十畝水田,還有鎮口的鋪子……那可都是黃家的產業!憑什麼給一個外姓人?】
【族長太偏心了!我那三小子成婚,正缺一處田產,這……真是氣煞我也!】
【不能說,現在頂撞族長,沒好果子吃。等風頭過去,再從長計議。一個泥腿子,得了這麼多好處,也得看他有沒有命守住!】
各種念頭碎片,像蒼蠅嗡嗡地在林昭的腦海裡盤旋。
他心中冷笑一聲。
果然,這世上最經不起考驗的,就是人心。
黃景明雖用雷霆手段鎮壓了場麵,但這三十畝水田和一間鋪麵,從被說出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了人人覬覦的肥肉。
而此時,這塊肥肉名義上的主人林根,卻被這從天而降的潑天富貴給砸懵了。
他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何曾想過自己這輩子能擁有三十畝水田和一間鋪子?
這簡直比做夢還離譜!
他看著那些族老們要吃人的眼神,不禁有些膽怯。
“舅……舅舅,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
林根的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
“我們父子倆,何德何能……”
對他而言,那三十畝水田和鋪子不是富貴,而是催命符。
他下意識地將林昭往身後拉得更緊了些,急切的想要把這塊燙手的山芋給推出去。
他太清楚自己的性子了!
以他的本事,根本守不住這份家業。
拿了,就等於把自個兒架在火上烤,往後在青山鎮的日子,怕是再無寧日了。
那幾位族老聽到林根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讚許,看向林根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孺子可教!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黃景明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外甥,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自己在這兒跟族老們頂著乾給他撐腰,可他倒好,自己先慫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隻小手輕輕扯了扯林根的衣角。
林昭從父親身後探出小腦袋,仰著臉,用一種清脆又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稚嫩童音,大聲問道:
“爹,舅公是把那個壞叔叔的田和鋪子都給我們了嗎?”
他頓了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
“是不是以後,昭兒就不會餓肚子,也能……也能穿上像少安哥哥那樣沒有補丁的新衣服了?”
這句童言無忌的話一出口,祠堂頓時安靜了。
一個五歲的孩子,他不懂什麼宗族規矩,不懂什麼公產私產,他隻知道田地能種出糧食,鋪子能換來銅錢。
而這些,能讓他不再餓肚子,能讓他穿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