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張德才便已收拾妥當。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青布道袍,手裡拎著一小壇村釀,晃晃悠悠地出了青山鎮。
那模樣,不像是去談買賣的,倒更像是雲遊四方的道人。
而這,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小竹溪村,在縣城西邊,離他們鎮子足有二十多裡山路。
這一路行來,山路蜿蜒。
張德才眼尖,他瞥見路邊一叢灌木下,長著幾朵肥碩的雞樅菌。
他頓時來了興致,這可是山珍啊,急忙湊過去采摘。
在他撥開一叢灌木時,旁邊泥地裡幾個淩亂的蹄印吸引了他的注意。
明顯是大型牲畜的蹄印,痕跡一直通向旁邊一個的山坳。
他順著蹄印走了幾步,在一根帶刺的野薔薇枝條上,發現了一小撮青黑色的粗硬牛毛。
張德才將牛毛撚在指尖,心中一動。
“有牛闖進了山坳,看這痕跡,怕是還沒出來。這村裡丟了牛的人家,現在肯定急瘋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撮牛毛揣進袖中,隻當是撿了個後手。
待到日頭升起老高,遠遠望見一片青瓦白牆,炊煙嫋嫋,張德才便知是到地方了。
村口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清澈見底。
他見到小溪便突然感覺口渴,便走到溪邊解下腰間那小酒壇。
這酒壇是鎮上最好的窯燒的,內壁上了一層極其黑亮的釉。
他舀了溪水在壇中輕輕一晃,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映襯著烏黑的內壁下,一些細如塵埃的白點,赫然顯現!
張德才仔細端詳半響,動作瞬間僵住,胃裡不禁一陣翻騰。
這哪是什麼白點,分明是是蛆蟲的幼體!
這酒壇烏黑的內壁像一麵照妖鏡一般,將水裡的汙穢照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斷定,這溪水的上遊,必有腐爛的屍體!
這一發現讓他心下大定,敲門的第一塊磚恐怕應在了這。
村口一棵大樹,枝繁葉茂,下麵坐著幾個正在納鞋底的婦人,還有幾個光屁股的娃兒在追逐打鬨。
張德才臉上堆起和善的笑容,清了清嗓子,上前拱手作揖。
“幾位大嫂,貧道這廂有禮了。敢問,村長的家往哪兒走?”
那幾個婦人聞聲抬頭,一見是個眼生的,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收斂了三分,眼神裡透出幾分警惕。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手指頭朝村裡一指。
“順著這條路往裡走,最大那座院子就是。”
張德才道了聲謝便朝著村裡走去。
他心裡嘀咕,這村子的人情味似乎不怎麼熱乎啊。
村長家果然好找,青磚大瓦房,院牆也比彆家高出一頭。
張德才站在門口,整了整衣袍,朗聲道:“貧道張德才,有事求見村長!”
吱呀一聲,院門被人打開。
裡麵走出來一個身板硬朗的老者,看上去年過五旬。
他隻上下掃了張德才一眼,眉頭便緊緊地鎖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來我們村做什麼?”
“老丈安好,”張德才再次拱手,笑容可掬。
“貧道從鎮上來,聽聞貴村的竹紙乃是一絕,特來……”
話還沒說完,那老者臉色一沉,直接打斷了他。
“不賣!我們村的紙,不賣給你們這些外鄉的商人!你走吧!”
說著,竟是要直接關門。
張德才眼疾手快,連忙用腳尖抵住門縫,臉上依舊掛著笑。
“老丈彆急啊,有話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
“仁義?”村長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前年也有個像你這樣油嘴滑舌的商人,說是要高價收咱們的紙。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