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義舉,侯某佩服。”侯劍鋒合上記錄簿,“不過按例,還需驗明幾位身份。”
黃德茂取出秀才文書和國子監公文。
侯劍鋒仔細驗看,眉頭的川字略微鬆開,但目光掃過林昭時,還是帶上了一絲疑惑。
“這位小公子是?”
“是在下的小侄,林昭。”
問話記錄完畢,接下來便是審問匪首的環節。
“來人,把他嘴裡的東西拿開。”侯劍鋒冷聲吩咐。
衙役上前,粗暴地扯出獨眼龍嘴裡的破布。
那匪首“呸呸”吐了幾口唾沫,一雙凶眼惡狠狠地瞪著堂上眾人。
“說!你們有多少同夥?現在藏在何處?”
獨眼龍脖子一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老子就是個獨行山匪,見財起意罷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哪來的同夥!”
“隻是普通劫道?”侯劍鋒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然呢?”獨眼龍冷笑,“你爺爺我在破風峽待了三年,專劫你們這種肥羊!今兒個陰溝裡翻船栽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侯劍鋒點了點頭。
這口供,與黃德茂的陳述對得上。
看來確實隻是一樁普通的劫道案,按例處置即可。
自己的當務之急,還是那樁懸而未決的官鹽案!
他正要揮手,讓衙役將人押下去。
身邊,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
“德茂叔,這個壞人身上好臭,有股怪味兒。”
林昭皺著小小的眉頭,捏著鼻子直往黃德茂身後躲。
黃德茂低頭看他:“昭兒,怎麼了?”
林昭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一臉認真地分辨著:“好像也不是臭……是鹹鹹的,像……像我娘醃鹹菜沒蓋好蓋子,從缸口飄出來的那種味道。”
他此言一出,堂上幾個衙役都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話音剛落,鑒微的視野裡,那獨眼龍的情緒波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恐慌感瞬間衝到了頂點!
匪首的臉唰地一下白了,但旋即強行鎮定下來,色厲內荏地咆哮道:“小兔崽子胡說八道什麼!老子身上有個屁的味道!”
這個反應,沒能逃過侯劍鋒的眼睛。
他本已將此案定性,可一個六歲孩童的無心之言,竟讓這經驗老到的悍匪如此失態?
鹹味?
被這孩子一提醒,他似乎也確實從這匪首身上,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鹹腥氣。
一個驚人的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炸開,讓他呼吸都為之一滯!
三天前,官府運往邊疆的一批軍用官鹽,在城外不翼而飛!整整五車,幾十石重,絕非一兩個人能夠搬運!
侯劍鋒的目光陡然間變得無比鋒利,死死釘在獨眼龍身上!
“來人!”他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震四壁,“給我仔仔細細地搜身!”
兩個衙役立刻如餓虎撲食般衝了上去。
獨眼龍拚命掙紮,嘴裡咒罵不休:“你們這幫狗官!老子就是個山匪,搜個屁!”
但他眼神最深處,那一閃而逝的極度驚惶,卻出賣了他。
衙役手腳麻利,三兩下就扒光了獨眼龍的外衣,除了些碎銀子,並無他物。
侯劍鋒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大人,這裡!他貼身衣物裡有夾層!”
一個衙役摸到了異樣,用隨身匕首猛地一劃,挑開了縫線。
片刻後,一枚小小的木質令牌,從夾層裡掉了出來,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令牌隻有巴掌大小,上麵用朱砂烙印著一個鮮紅的井字標記。
看到那個標記,侯劍鋒的臉色,瞬間沒了血色。
這個井字,他見過!
三天前,官鹽失竊的案發現場,路邊就刻著一模一樣的標記!
侯劍鋒的手微微發顫,他撿起令牌,舉到眼前。
沒錯,就是這個標記!朱砂的顏色,字體的筆畫,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