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茂將那卷羊皮地圖攤在膝蓋上,指尖劃過上麵用朱砂細細標注的記號,緊繃的心神才稍稍安定。
這地圖是侯劍鋒的心血,是寶貝。
驛站渡口,匪患路段,哪家客棧的掌櫃心黑手辣,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德茂叔,那個砍柴的叔叔好奇怪呀。”
車簾被掀開一角,林昭的小手指著遠方山坡。
“他好像不喜歡走近路,我們走哪,他就跟到哪,是不是也怕山裡有大老虎?”
黃德茂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皮猛地一跳。
左側山坡的林線邊緣,那個瘦削的樵夫身影再次出現,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像個附骨的幽靈,總在視線的儘頭若隱若現,保持著一個讓人極不舒服的距離。
“陰魂不散的雜碎。”黃德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低罵。
他視線落回地圖,前方出現了兩條岔路。
一條是近路,需穿過一道名為“一線天”的狹窄山穀。
另一條是遠路,但全程皆為開闊官道,無處藏身。
“走遠路。”黃德茂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下令。
車隊轉向寬闊的官道後,遠處那樵夫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林昭透過車窗縫隙,在鑒微開啟的視野中,清晰捕捉到那人愣了片刻後,並未追趕,而是從懷中摸出一個竹哨湊到嘴邊。
“德茂叔,我剛才好像聽到那個砍柴的叔叔在學鳥叫。”
林昭的聲音依舊天真,小臉卻繃得很認真。
“可是那聲音好短,一點也不好聽,林子裡的鳥兒都沒有理他。”
鳥鳴!
黃德茂背脊竄起一股寒意,握著馬韁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在通知同夥!
“地圖上說,前麵五裡有個三岔口,其中一條小路可以繞回到我們剛才放棄的那條近路上。”
林昭的小手指在地圖上的一點,像是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我們可以在那裡,跟他們玩個捉迷藏。”
黃德茂瞬間會意。
他飛速在地圖上找到林昭所指的三岔口,又指著岔路後方一處標著“鷹愁澗”的險地,將兩名身手最矯健的護衛叫到身邊,壓低聲音下令。
“你們二人,騎快馬走那條小路,動靜搞大點,把後頭的尾巴給老子引過去!甩開他們之後,從澗西這條密道繞行,我們在前麵三裡外的溪口會合,萬事小心!”
“放心吧,德茂哥!”
兩人臉上沒有半分懼色,反而透著興奮,重重點頭。
抵達三岔口,那兩名護衛猛地一夾馬腹,口中發出誇張的呼喝,策馬揚鞭,卷起漫天煙塵,大張旗鼓地衝進了那條狹窄的小路。
車廂內,黃文軒攥著刀柄的手心已經濕滑。
林昭則闔上雙眼,鑒微發動,另一幅無形的景象在他腦中鋪開。
另一側山林中,幾股潛藏的惡意氣息果然被那兩騎的動靜引誘,毫不遲疑地改變方向,火急火燎地朝著小路包抄而去。
“走官道,全速前進!”
黃德茂低吼一聲,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空隙,主力車隊如離弦之箭般衝上了開闊的官道。
約莫半個時辰後,車隊行至一處溪流邊,黃德茂勒馬停下,全隊依舊保持著最高警戒。
片刻,側方的林中傳來約定的口哨聲。
那兩名護衛毫發無傷地策馬奔出,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德茂哥,那幫蠢貨真被我們引進了山溝裡!等他們反應過來,咱們早沒影了!”
隊伍中爆發出了一陣壓抑的歡呼,所有人的士氣都被這一場漂亮的智取提到了頂點。
待到下午,那種如芒在背的窺探感終於徹底消失。
黃德茂緊繃了一路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他回頭看向林昭所在的車廂,眼神裡又多了一層敬畏。
“表弟,你是怎麼……怎麼知道的?”黃文軒手雖未離刀,但語氣裡全是壓不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