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刻,白鹿書院的鐘聲響徹山巒。
觀雲小築內,三人早已換上了嶄新的院服。
林昭一身青衿墨底,襯得他小小的身形多了幾分沉靜的書卷氣。
黃文軒則對著銅鏡左扭右看,滿臉彆扭:“這衣服也太顯眼了,走出去活脫脫一個靶子。”
“廢話,本來就是靶子”齊洲早已收拾妥當,將一枚白玉令牌在腰間掛好,神情頗為自得。
“走吧,彆開學第一天就遲到,讓人說咱們典鹿生沒規矩。”
三人結伴而出,沿著青石路朝書院正堂行去。
沿途所遇學子,衣著涇渭分明。
正課生的白衣墨綬清雅自矜,附課生的灰衣青綬低調務實。
唯獨他們三人的青衿墨底,如墨滴入水,瞬間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看,那就是典鹿生。”
“最小的那個就是林昭?六歲?那篇策論真是他寫的?”
“噓……山長都親口誇讚的神童,彆亂嚼舌頭。”
議論聲雖刻意壓低,卻如蚊蠅般揮之不去,混雜著好奇、羨慕與酸意。
林昭恍若未聞步履從容,黃文軒卻有些不自在,脖頸都僵硬了。
反倒是齊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甚至還朝幾個對他指指點點的附課生擠眉弄眼,惹得對方一陣氣結。
“齊兄,你收斂點。”林昭輕聲提醒。
“怕他個鳥!”齊洲渾不在意。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梁子早就結下了,躲是躲不過去的。”
話音未落,前方小徑轉角處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數十名白衣的正課生迎麵走來,氣勢十足,為首者正是豫州院試案首,裴雲程。
他今日一身嶄新的白衣墨綬,料子上乘,裁剪得體,配上那張冷峻的臉,確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清貴風采。
兩撥人在小徑上狹路相逢,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裴雲程的視線越過齊洲和黃文軒,徑直落在最矮的林昭身上,那眼神裡翻湧著不甘、惱怒,以及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探究。
“好一個六歲神童,”裴雲程終於開口,聲音清冷,音量不大,卻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清,“真是讓裴某大開眼界。”
他身後的幾名正課生發出一陣壓抑的輕笑,譏諷之意不言而喻。
黃文軒臉色一沉,拳頭都攥緊了,剛要上前一步,卻被林昭的小手不著痕跡地拉住了衣袖。
“裴師兄說笑了,”林昭仰起頭,聲音清脆,帶著孩童特有的軟糯。
“我年紀小,都是瞎蒙的。山長他老人家抬愛,我也沒辦法呀。”
這話一出,裴雲程準備好的一肚子嘲諷頓時噎了回去。
跟一個六歲孩子計較?顯得他小氣。
說他胡說?那豈不是質疑山長的眼光?
裴雲程的臉一陣青白。
“運氣?怕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獨門秘籍吧?”
這話已近乎汙蔑,周圍的空氣更加緊張。
就在此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山長來了!”
眾人心頭一凜,紛紛循聲望去,隻見山長蘇淵在一眾先生的簇擁下緩緩行來。
他須發皆白,一襲青袍,目光平和卻自有威嚴。所有學子立刻收斂神色,躬身行禮:“見過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