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混在人群中,佝僂著身子,怯懦的模樣與周圍激動的學子形成鮮明對比。
但他的鑒微神通卻在此刻全力運轉,如蛛網般感知著現場每個人的情緒波動。
郭夫子身上燃燒著一股決絕的悲壯之氣,那是被壓抑二十年的正氣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而陳夫子雖然看似理直氣壯,實則在祖宗之法這麵大旗麵前,氣息已現虛浮,心中隱隱有了怯意。
圍觀的學子們情緒複雜,權貴子弟們麵露不悅,寒門學子們則暗含憤懣。
整個場麵如同乾柴,隻差一個火星。
林昭似乎被人群推擠,不自覺地靠向身邊一個同樣衣著樸素的學子。
那人臉上帶著明顯的憤懣之色,顯然也是出身貧寒的寒門子弟。
“這位…這位兄台…”林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怯生生地開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安,“違背太祖爺的規矩…這…這算不算…大不敬啊?”
話音剛落,那名寒門學子眼睛一亮,猛地轉過頭來,聲音陡然拔高。
“對啊!太祖皇帝的金科玉律,豈能說廢就廢?這不是大不敬是什麼?”
這一嗓子如驚雷炸響,周圍的寒門學子們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他們本就對權貴子弟的霸道心懷不滿,此刻俠義與祖宗之法成了他們最好的武器。
“郭夫子說得對!府學是讀書明理的地方,不是讓惡霸橫行的地方!”
“太祖皇帝的規矩都敢違背,這還有王法嗎?”
“我等寒門子弟來府學求學,難道就該任人欺淩?”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寒門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聲勢漸壯。
那些平日裡被權貴子弟壓得抬不起頭的窮學生們,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陳夫子臉色大變,他沒想到局麵會失控到這種地步。
慌忙擺手道:“諸位學子,切勿聽信蠱惑!那不過是陳年舊製…”
“陳年舊製?”人群中有人大聲反駁,“太祖皇帝的話就是陳年舊製?那我們大晉的江山是不是也是陳年舊製?”
這話一出,陳夫子臉色煞白。這帽子扣下來,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林昭在人群中繼續保持著怯懦的姿態,他裝作被人群推擠,無意中撞到另一個寒門學子。
“那個趙恒兄…好像真的是為了救那個被欺負的同窗才動手的…”
“沒錯!我當時就在飯堂!”那名學子立刻接話,“馮公子的狗腿子把滾燙的湯潑在人家身上,還讓人家跪下撿錢!這不是欺淩是什麼?”
“對!我也看見了!那人被逼得都要哭了!”
“要不是趙恒出手,那人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羞辱!”
越來越多的目擊者站出來作證,現場的聲勢愈發浩大。
原本站在馮凱一邊的權貴子弟們開始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事情會鬨到這種地步。
郭夫子見勢,聲音更加洪亮:“諸位學子,老朽在此府學二十載,見慣了世態炎涼。今日能見到諸位為正義發聲,老朽心甚慰!”
他舉起手中的《府學學規補遺》,聲如洪鐘:“太祖皇帝設立府學,本意是培養有骨氣、有血性的讀書人!若連見義勇為都要被斥退,那我們培養出來的,還是讀書人嗎?”
“不是!”人群中爆發出整齊的呼聲。
“那是什麼?”郭夫子繼續追問。
“是軟骨頭!是走狗!”不知誰喊了一句,引得眾人哄笑。
陳夫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人群怒道:“放肆!你們這是在鬨事!信不信我讓學監將你們全部斥退?”
“憑什麼斥退我們?”人群中有人不服,“我們不過是在為太祖皇帝的金科玉律說話!難道這也有錯?”
“就是!我們又沒有動武,隻是講道理!”
“陳夫子,您不會是想連太祖皇帝的話都不認了吧?”
戒律堂內的周文正聽到外麵的喧嘩聲,臉色陰沉如水。
今天這事已經鬨大了,他必須想辦法收場,否則傳到知府那裡,自己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他快步走出戒律堂,望著眼前烏壓壓的人群,心中暗罵郭夫子這個老匹夫。
二十年了,這老家夥裝死裝了二十年,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硬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