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子豈能容他如此蒙混過關,拄著拐杖上前一步。
“學監大人,學規有雲,誣告者,反坐!唆使其誣告者,罪加一等!陳夫子身為教習,知法犯法,豈是罰俸半年可以了結?”
老者這番話震徹講武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府學學規中確有反坐之條。
即誣告他人者,當承受原本要加諸於被告者的處罰。而教習知法犯法,理當罪加一等。
“反坐!嚴懲!”寒門學子們再次怒吼,聲浪洶湧激蕩。
這一聲聲怒吼如潮水般衝擊著周文正的心理防線。
他萬萬沒想到,郭夫子竟然還記得這些條文,還敢當眾提出。
“郭夫子所言極是!誣告同窗,構陷忠良,這等敗類豈能輕縱?”
“陳夫子包庇凶手,顛倒黑白,簡直有辱師門!”
“學監大人,若不嚴懲,我等如何服眾?”
周文正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原本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馮凱一個台階,給陳夫子一個緩衝,沒想到卻激起了眾怒。
周文正的計策被當眾戳穿,正欲強行彈壓時,人群中的林昭悄聲對身旁的錢理說道:“錢兄,此事若無人在背後策劃,一個跟班哪有膽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構陷將門之後?”
這句話如醍醐灌頂,瞬間點醒了錢理。
錢理恍然大悟,是啊,那個跟班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他憑什麼敢誣陷趙恒?
他圖什麼?圖被開除學籍嗎?除非…除非有人指使!
錢理的目光在周文正、陳夫子、馮凱之間遊移,那股憤怒瞬間化作了明悟。
他大步走出,對著周文正和陳夫子一揖到底,聲音卻帶著譏諷:“學生愚鈍,請教夫子與學監大人,此人為何要誣陷趙兄?他與趙兄無冤無仇,背後若無主使,他圖什麼?圖被開除學籍嗎?”
錢理這一聲質問如利劍直指要害,整個講武堂內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臉色慘白的馮凱身上。這個問題太尖銳了,直接戳到了陰謀的核心。
一個無足輕重的跟班,憑什麼要冒著被開除的風險去誣陷趙恒?
林昭混在人群中,催動鑒微神通,清晰地感知到馮凱內心的驚恐與暴怒。
這位知府公子的情緒波動劇烈,恐懼、憤怒、絕望交織在一起。
“你…你血口噴人!”馮凱猛然起身,手指顫抖地指著錢理,聲音都有些破音,“本公子與此事何乾?你敢汙蔑知府府邸?”
但他越是慌亂,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已經暴露了一切。
“汙蔑?”錢理冷笑一聲,“馮公子,學生隻是問個簡單的問題而已。既然與你無關,何必如此激動?”
周圍的學子們也紛紛投來懷疑的目光。是啊,若真的清白,為何如此慌張?
周文正端坐主位,臉色陰沉如墨。
林昭通過鑒微神通感知到,這位學監內心的算盤正在飛速轉動。
局勢已經徹底失控,再保下去,連自己和知府都要被拖下水。
林昭察覺到周文正目光在陳夫子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陳夫子心頭一沉,瞬間明白了學監的意思——事已至此,總要有人承擔後果。
官場如棋局,子落定乾坤。
當子無用時,棄之如敝履,這便是宦海沉浮的無情。
陳夫子慘笑一聲,緩緩上前一步,對周文正深深一躬。
“學監大人…”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悲壯,“此事皆是老夫一人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