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越城縣衙後堂內,張典史腳步匆忙地趕來,手中緊抱著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物件。
“大人,王二和李三回來了!”張典史進門便急切地彙報。
魏源放下手中茶盞,目光立刻投向張典史:“可曾尋到那個錢袋?”
張典史搖了搖頭,但臉上的表情卻異常興奮:“錢袋倒是沒找到,不過他們帶回了一樣更加要命的東西。”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將油布一層層展開,露出一本略顯陳舊的冊子。
魏源接過冊子隨手翻閱,瞳孔瞬間收縮。隻見冊子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三月初八,馮公子收銀二百兩,為胡員外之子開脫人命案…”
“四月十五,知府大人受銀五百兩,舉薦劉知縣升遷…”
“五月二十,截留賑災銀一千二百兩。”
魏源的手指微微顫抖,這薄薄的幾頁紙,每個字都如利刃般鋒利,足以致人死地。
每筆賬目都記錄得清清楚楚,連時間、金額、具體事由都詳細無遺。
林昭湊近仔細觀看,憑借敏銳的觀察力辨彆字跡。
確實出自同一人之手,筆法沉穩有力,絕非臨時偽造。
這個陳夫子倒真是個老狐狸,表麵上對馮家忠心耿耿,暗地裡卻為自己留了這樣的後手。
恐怕是想著哪天若是翻臉,便可拿此物要挾馮家父子。
“這個陳夫子。”魏源冷笑一聲,“表麵裝得像條忠犬,背地裡卻藏著這等利器。”
張典史連忙彙報:“大人,據王二說,他們在陳府時遇到了馮管家馮永福帶人搜查,險些暴露身份。幸虧王二機智,假冒按察使司的差役,這才得以脫身。”
“馮永福?”魏源眉頭一挑,“看來馮家也在四處尋找此物。”
林昭心中暗想,馮家此刻必定如驚弓之鳥,正在四處尋覓這本要命的冊子呢。
魏源輕撫著冊子的邊角,這薄薄的冊頁,每一筆賬目都是馮家父子的催命符。
“張典史,好好安置王二和李三,重重有賞。”魏源合上冊子,眼中精光閃爍,“此事絕不可外泄。”
林昭仔細觀察著恩師的神色變化。
從最初的震驚,到現在興奮中夾雜著憂慮,魏源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本冊子的分量。
同時林昭也察覺到恩師內心深處的擔憂——按察使高士安雖是同年好友,但涉及知府要職,朝堂之上暗流湧動,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
“恩師。”林昭開口道,“這冊子固然是鐵證,但…”
魏源點頭:“你是擔心事情鬨大了,反而難以收場?”
正說話間,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心腹老仆匆匆趕來稟報,壓低聲音道:“老爺,府外有位自稱姓高的客商求見,手持您的信物,說有萬分緊急之事相商。”
魏源霍然起身,手中茶盞險些滑落。
姓高?莫非是高士安親自來了!
林昭也心頭一震。
按察使大人竟然微服私訪,秘密潛入越城縣。
“請那位客商到偏廳稍候,備好茶水。”魏源穩住心神,對老仆吩咐道,“記住,絕不可聲張。”
老仆躬身退下。
張典史察言觀色,主動請示:“大人,屬下是否先行告退?”
“不必。”魏源搖頭,“此事你也參與,隨我一同去見這位貴客。”
三人整理好衣衫,魏源將那本要命的冊子小心收入袖中,這才向偏廳走去。
剛踏進偏廳,林昭便看見一個身穿粗布長衫、頭戴氈帽的中年男子背對著他們站立,正在品茶。
雖然衣著樸素,但那挺直的腰杆和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威嚴,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士安兄,何必如此勞苦?”魏源苦笑著拱手行禮。
高士安轉身摘下氈帽,露出一張方正嚴肅的麵龐。
他先看看魏源,又看看林昭,最後目光落在張典史身上。
“魏老弟啊,你這次可真是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難題。”高士安聲音低沉,透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