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庫門前,馮明軒強撐著司庫應有的威嚴站立,但那雙緊握成拳的手和不時跳動的眼皮,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周正立於台階之上,那張素來嚴肅的麵孔在晨光映照下更顯冷峻。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緩緩掃過在場眾人,最終鎖定在已是冷汗涔涔的馮明軒身上。
“諸位聽好。”周正開口,聲音雖不高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本官奉按察使大人之命,徹查荊州府庫賬目。審查期間,任何人不得擅自與府庫司人員接觸,違者以同謀論處。”
此言一出,圍觀官員無不變色。馮明軒更是心頭一震,嘴唇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
昨夜管家馮永福的急報在他腦中回響——按察使司的人帶著賬冊逃了。
那本要命的冊子裡記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一千二百兩賑災銀的去向,每一個字都是催命符啊!
“馮司庫,你這是怎麼了?氣色如此難看?”戶房主事關切詢問。
馮明軒勉強擠出笑容:“無妨,許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周正冷眼旁觀,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馮司庫既然身體不適,不如回去歇息?本官這裡暫時用不著你。”
“不不!”馮明軒連忙擺手,聲音都有些發顫,“下官無恙,定當全力配合經曆大人查賬。”
他哪敢離開?此時走脫,豈不是不打自招?
周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就像獵人看到獵物踏入陷阱。
“既如此,勞煩馮司庫將近三年所有賬冊悉數取來。記住,是所有的,一本不得遺漏。”
馮明軒心跳如鼓。那些賬冊中藏著太多見不得光的勾當,每一筆進出,每一次挪移,都記錄得明明白白。
“是…下官這就去辦。”他顫聲應道。
正在此時,一名小吏疾步而來,在周正耳畔低語數句。周正麵色愈發陰沉。
“馮司庫,本官剛接到消息。”周正的聲音如寒冬臘月的北風。
“省裡對荊州賑災銀使用情況極為關注,尤其是去年那一千二百兩的具體去向。”
這話如驚雷炸響,馮明軒隻覺天旋地轉,險些站立不穩。
一千二百兩!正是賬冊記錄的那個數目!
他們…他們當真知曉了!
周正似乎未曾察覺馮明軒的異樣,繼續道:“本官希望馮司庫如實配合,畢竟此事關乎荊州府上下所有官員的前程。”
馮明軒強自鎮定地點頭:“下…下官明白。”
“甚好。”周正拍掌,“來人,將府庫嚴密封鎖。除本官與馮司庫外,任何人不得入內。”
隨著周正一聲令下,十數名官兵迅速將府庫圍得水泄不通。
那些原本想要靠近的同僚,此刻都被攔在外圍。
馮明軒望著這一切,恐懼如潮水般湧來。他被徹底孤立了!
平日裡那些稱兄道弟的同僚,此時都避他如蛇蠍,唯恐沾染麻煩。
就連那位戶房主事,也尋了借口匆匆離去。
“馮司庫,我們進去罷。”周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催命的梵音。
馮明軒木然點頭,跟隨周正步入府庫。
府庫之內,氣氛壓抑如三九嚴冬。
經曆官周正板著鐵青麵孔,雙眸如鷹隼般犀利,掃視著每一本賬冊。
他的屬下動作利落,將成摞賬本搬至長案,按年份井然擺放。
“馮司庫,勞煩過來一下。”周正的聲音平靜得可怖,恰如暴雨前的死寂。
馮明軒雙腿發軟,勉強挪至周正身側。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在府庫昏暗光線下閃閃發亮。
“這本永安二十年的賬冊,你來說說。”周正翻開賬本,手指點在某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