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神色。
他將茶杯輕輕放下,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也敲在了魏源的心頭。
“本官在京中,也曾聽過一些傳聞。”
“說這位林姓少年,不僅是魏大人的高足,更是定國公府趙小少爺的密友,扳倒前任荊州知府馮泰,此子亦在其中扮演了……某些角色。”
徐巍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了精心的計算,不帶任何指責,卻充滿了壓迫感。
魏源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濕潤。
他知道,徐巍不是高士安。
徐巍,是京城裡最重清流名聲的言官一派,他們最厭惡的,便是以機巧之術乾涉朝政,尤其是這種不清不楚、難以擺在台麵上的功勞。
在他們看來,這非但不是功績,反而是佞幸之兆!
“徐大人明鑒。”魏源強自鎮定,沉聲說道。
“馮泰貪贓枉法,乃高大人察訪所獲,鐵證如山。至於劣徒林昭,不過是恰逢其會,被卷入其中,何談扮演角色?”
“是麼?”
徐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冷漠。
“很好。”
他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
“本官素來愛才,也最恨沽名釣譽之輩。”
他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直直刺向魏源。
“三個月後的院試,本官會親自出題,親自監考。”
“屆時,本官倒要親自掂量掂量,這位名動荊州的少年奇才,究竟有多少斤兩。是真金,還是鍍了金的頑石,一試便知。”
話音落下,茶室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考察,而是帶著強烈偏見與敵意的審查!
魏源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次院試,對林昭而言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硬仗。
考的,不僅僅是學問。
更是人心,是派係,是這大晉朝堂上無形的規則!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荊州府學的圈子。
新任提督學政對那個風頭正勁的林昭,似乎……很不感冒。
一時間,原本那些狂熱吹捧的聲音小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觀望與竊竊私語。
周晟等一眾世家子弟,更是幸災樂禍,隻等著看林昭從雲端跌落。
“看到了嗎?靠歪門邪道得來的名聲,終究是沙上之塔!”
“徐大人乃是翰林出身,最重經義正統,豈會容忍此等"奇才"?”
“院試考場,憑的是真才實學,可沒有知府和國公府給你撐腰!”
風言風語,如刀子般刮過。
趙恒氣得好幾次想衝出去跟人理論,都被林昭攔了下來。
“口舌之爭,最是無用。”
林昭依舊每日平靜地讀書、練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隻是,他翻閱的書籍,從四書五經,更多地轉向了《史記》、《漢書》以及曆朝曆代的政論文章。
魏源來看過他幾次,見他如此沉穩,心中稍安,卻也忍不住提醒。
“昭兒,徐巍此人,乃景和黨骨乾。他此次出題,必會刁鑽古怪,專挑冷僻之處,你要有所準備。”
林昭放下書卷,抬頭看著自己這位憂心忡忡的老師,淡然一笑。
“老師放心。”
他的笑容裡,有一種超乎年齡的自信與從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考他的,我寫我的。”
三個月時間,在無數人或期待,或嫉妒,或擔憂的目光中,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