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風,一夜之間就變了天。
蘇家二房那座在蘇州城中屹立數十載的府邸,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根基處捏碎。
蘇崇山經營數十年的關係網、遍布江南的產業,以及那些忠心耿耿的掌櫃與管事,都在蘇遠山雷霆手段下,於短短二十四時辰內土崩瓦解。
沒有血流成河,沒有激烈反抗。
一切都結束得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心頭發寒。
那些前一日還對蘇崇山唯唯諾諾的族老,此刻噤若寒蟬。
那些曾依附二房的商號,第一時間便遞上了投誠的賬本。
蘇崇山這個曾經在江南商界跺一跺腳便能引得一方震動的人物,被徹底廢黜,囚於靜思院。
他的一切都被抹去,然後被蘇遠山兵不血刃地全盤接收。
蘇家那盤下了許久的棋,終局了。
蘇遠山,成了唯一的贏家,完成了對這個龐大商業帝國家族權力的絕對掌控。
處置完家事的第三天清晨,蘇遠山沒有半分懈怠。
他親自召見了自己最心腹的管家蘇安。
“去一趟吳縣。”
書房內,蘇遠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聽不出喜怒。
“帶上這份禮,親自交到林公子手上。”
蘇安躬身接過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打開的瞬間,他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上,也控製不住地抽動了一下。
匣子裡,是三份地契。
這並非尋常地契,而是蘇州城最繁華的觀前街上,三家位置最好、麵積最大的臨街商鋪!
這三家鋪子,原本是蘇崇山名下的產業之一,是多少商賈夢寐以求的聚寶盆。
除了地契,匣子旁還放著一疊名冊。
“這是十名蘇家培養了多年的頂尖賬房,連同他們的身契,一並送給林公子。”
蘇遠山補充道,“織造公會草創,賬目繁雜,想必他用得上。”
蘇安心中一震。
如果說三家商鋪是重金,那這十名頂尖賬房,就是千金難買的臂助!
蘇家能有今日,靠的就是對賬目近乎苛刻的精準掌控,這些賬房,是蘇家商業帝國的基石。
家主竟舍得將這樣的人才拱手送出!
“告訴林公子。”蘇遠山拿起筆,在一張素雅的信箋上寫著什麼。
“蘇家門楣不幸,出了逆子,讓他受驚了。蘇家知恩圖報,這點薄禮,不成敬意。”
他頓了頓,將寫好的信裝入信封,遞給蘇安。
“另外,正式告訴他,從今往後,他林昭,便是我蘇家最尊貴的盟友。”
蘇安接過信,隻覺得那薄薄的信紙重逾千斤。
他明白,家主這是在分紅。
用蘇崇山倒台後最肥美的一塊肉,來酬謝那位遠在吳縣,一手掀起這場風暴的九歲少年。
……
吳縣,城南彆院。
秋日暖陽透過窗欞,在書房的地麵上灑下斑駁光影。
林昭依舊坐在那張書桌前,手裡把玩著一枚剛剛打磨好的機括零件。
趙恒和張德才站在一旁,臉上的興奮與敬畏還未完全褪去。
蘇崇山倒台的消息,昨天就已經傳遍了吳縣,整個織造公會的織戶們都快瘋了,奔走相告,如同過年。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
“公子,蘇州蘇家本宅大管家蘇安,求見。”
林昭放下手中的零件,嘴角微微一動。
來了。
蘇安被請進書房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孩童。
九歲的年紀,身形瘦小,穿著一身普通的青布長衫,眉目清秀,看起來就像一個尋常的富家小少爺。
可當林昭抬起頭,蘇安卻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這孩子正在擺弄一枚機括零件,動作嫻熟得不像是九歲孩子該有的。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好奇。
可就是這份過於自然的從容,讓蘇安心裡莫名打起了鼓——這孩子,太鎮定了。
“蘇管家,遠道而來,辛苦了。”
林昭開口,聲音清朗,帶著一絲少年人的稚嫩,但話語裡的從容,卻讓蘇安不敢有半分小覷。
“不敢當,林公子。”
蘇安整理了一下衣襟,上前行禮道:“蘇安奉家主之命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