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風雲變幻,暫時被隔絕在了這片地下空間之外。
馮清山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後,林昭在原地站了片刻。
他轉身對趙恒低聲吩咐:“煤務總辦處那邊,你盯緊了。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趙恒鄭重點頭。
林昭這才走向密道入口。
外麵的棋局已經落子,現在,是時候鍛造出真正能改變天下的利器了。
密室之內,熱浪撲麵。
歸無咎和周桐等人正圍著那座經過改造的巨大熔爐,神情緊張。
“公子,您說的那個"白煤",真的能行?”
周桐看著那些被製成蜂窩狀的黑色煤餅,臉上寫滿了懷疑。
這些天,他們被爐溫的問題折磨得寢食難安。圖紙上要求的溫度,用他們能找到的最好木炭,燒乾了整整一車,也始終差著那麼一口氣。
林昭沒有多言,隻是平靜地拿起火鉗,夾起一塊乾透的蜂窩煤,放入爐膛底部。
隨後,又小心翼翼地放入第二塊,第三塊……
當爐膛被堆滿,他用火折子點燃了預留的引火口。
沒有濃煙,沒有嗆人的氣味。
隻在片刻的沉寂之後,爐膛的通風口中,猛地躥出一股幽藍色的火苗!
呼——!
一股肉眼可見的熱浪轟然擴散,將所有人的頭發和衣衫都吹得向後揚起。
整個密室的溫度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急劇攀升,那巨大的熔爐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爐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亮如烙鐵。
“這……這熱力!”
歸無咎伸出手,隔著數尺遠,依舊能感覺到那股灼燒皮膚的刺痛,他失聲驚呼,“比銀骨炭至少高出三成!不,是五成!”
困擾了他們半個月的最大難題,就這樣被幾塊黑不溜秋的煤餅,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還愣著做什麼?”林昭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澆在眾人狂熱的頭頂。
“開工!”
“是!”
歸無咎一個激靈,蒼老的臉上泛起激動的潮紅,他嘶吼著下達指令,三十名頂尖工匠如同最精密的齒輪,瞬間開始瘋狂運轉。
這一次,再無阻礙。
林昭的目光掃過那台龐大的機器,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密的光點在閃爍。
在“鑒微”的視界中,每一個零件的紋理、每一處傳動的細微偏差,都如同被放大了百倍,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三號齒輪,鍛造時溫度偏高,導致右側硬度不均,重鑄。”
他的聲音平靜,卻讓歸無咎渾身一震。
那處瑕疵,連他用了三十年的老眼都沒能察覺!
“水力連杆的軸承,潤滑不足,加牛油。”
“那邊的皮帶,再拉緊一寸,對,就是那個位置。”
林昭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工匠的耳中。
他就像一個幽靈,穿梭在轟鳴的機器與飛濺的火星之間,每一次開口,都精準地指出一個連老師傅們用遊標卡尺都難以察覺的致命問題。
歸無咎等人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麻木,最終隻剩下徹徹底底的敬畏。
整整一夜,密室中燈火通明。
林昭站在爐火旁,目光如炬。
他並非每個環節都親自盯著,而是在關鍵節點上給出精準指示。
工匠們分成三班輪換,但林昭卻始終未曾離開,隻在深夜時靠在椅上小憩片刻。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密室頂部的通風口灑下,最後一塊經過林昭親自校準的零件被安裝到位時,整座由數百個精密構件組成的龐然大物,終於完整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它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冰冷而猙獰,充滿了力量感。
“準備……”歸無咎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他死死盯著那巨大的水力傳動軸,“開機!”
一名工匠用力拉下總閘。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劇烈轟鳴,地下水渠中洶湧的水流,通過複雜的傳動裝置,化作了驅動這頭鋼鐵巨獸心跳的磅礴動力。
齒輪咬合,連杆推動,巨大的水力鍛錘被緩緩抬升至最高點,然後……轟然砸下!
咚!!!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讓整個地下密室都為之顫抖,灰塵簌簌而下。
一塊燒得赤紅的鐵胚,在鍛錘之下,瞬間被壓成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