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書房。
長夜未儘,一豆燭火在紫檀木書案上靜靜燃燒,映著趙楷那張俊美卻毫無血色的臉。
桌案上沒有堆積如山的公文,隻有一張薄薄的信紙。
那張紙在他手中已經停留了整整一個時辰。
字跡潦草而癲狂,仿佛寫信之人正處於極度的驚恐之中:
“殿下,我們還在爭奪河裡的魚。”
“林昭,已經造出了海。”
造海。
趙楷的手指在信紙邊緣微微收緊,燭火映出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晃動。
起初,他以為這是陸沉的誇大其詞,是為自己的無能尋找借口。
可他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越想越覺得不對。
謝安的慘敗,一夜白頭,他可以歸結為輕敵。
興業司的崛起,他可以看作是僥幸。
但造海這兩個字,卻讓他猛然驚醒。
那不是技巧或謀略,而是一種改寫規則的能力。
今日林昭能讓煤餅產量翻五倍,明日便可能讓糧食、鋼鐵、兵器的產出同樣暴漲。
到那時,自己苦心經營的派係、拉攏的朝臣,在這種足以撼動國本的偉力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士農工商,千年未變。
財富與權力,總是依附於土地和人口。
可林昭在做什麼?
他用一種聞所未聞的道,憑空創造出了一個不依賴土地、不依賴傳統生產方式的財富引擎。
不再是爭奪一條河,而是彆人已經擁有了整片海洋的航行權。
拉攏?
趙楷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甘居人下。
他若為友,必是能顛覆一切的臂助。他若為敵,便是足以傾覆社稷的洪水猛獸。
“呼——”
趙楷將信紙湊到燭火前,看著那一行行字跡在火焰中卷曲、焦黑,最終化為一縷青煙。
當最後一絲火星熄滅,他眼中的所有猶豫與驚疑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靜。
“來人。”
書房角落的陰影微微扭曲,一個身著黑衣的人影從中走出,無聲跪下。
“殿下。”
“鄉試在即。”趙楷沒有回頭,聲音像是從深淵傳來。
“本王要林昭這個人,從大晉的名單上,徹底消失。”
黑影沉默著,等待下文。
“第一。”趙楷伸出一根手指,“動用禮部和國子監的關係,告訴他們,本王希望這次荊州鄉試的策論題,能多談談霸道革新,少一些陳腐的王道仁德。
本王要看看,他林昭敢不敢在考卷上,與本王唱反調。”
這是陽謀,逼迫林昭在政治主張上站隊。
“第二。”趙楷又伸出一根手指,聲音更冷,“派人去荊州,鄉試之前,本王不想看到他走進考場。
斷手,斷腳,或者一場恰到好處的意外,都可以。”
這是毒計,釜底抽薪。
黑影的頭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