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球的土壤帶著溫熱的金屬味,踩上去像踩在冷卻的岩漿上,腳下會泛起細碎的光粒。林夏低頭看著那些光粒在指縫間流走,它們落在地麵的瞬間,竟長出半透明的嫩芽,芽尖頂著極小的共生印——這是從未在任何迷宮見過的植物,既不像光絲的柔韌,也沒有晶體的堅硬,倒像是把兩者的特質揉碎了重新捏合,帶著種生澀的鮮活。
“是‘初生紋’。”陳默的晶體手指碰了碰嫩芽,指尖的藍光讓嫩芽突然舒展,露出裡麵蜷縮的葉脈,“萬物之核激活後,所有意識體的本源都會具象化成植物。你看那葉脈的走向,和我們在胚胎裡見過的根須一模一樣。”他指向遠處的山脈,那些起伏的山脊上泛著淡淡的金芒,像是無數根粗壯的根須破土而出,“整顆星球,都是胚胎的延伸。”
林夏的光劍突然指向天空。星圖邊緣的縫隙正在擴大,那張銀灰色的請柬懸浮在縫隙中央,上麵的字跡開始流動,漸漸顯露出更複雜的圖案:有旋轉的齒輪,像機械文明的遺跡;有纏繞的光絲,與女性意識體的紋路同源;最邊緣還有圈模糊的觸須,隱約是螺旋觸須共生體的輪廓。
“這不是邀請,是坐標。”她揮劍斬出道光弧,光弧撞上請柬的瞬間,圖案突然投射到天幕上,化作立體的星圖——圖上標注著七個閃爍的光點,每個光點旁都寫著奇怪的名字:“誠實者的鏡屋”“貪婪者的天平”“怯懦者的深淵”……最後一個光點被暗紫色的霧氣籠罩,隻能看清“守關者”三個字。
“新神的遊樂場,是用七宗罪當關卡?”機械翅膀共生體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他的羽翼上沾著幾片初生紋的葉子,金色紋路裡還纏著女性意識體的光絲,“我們跟著胚胎的震動追過來時,看見第一任守鏡人他們被光點吸走了——白袍少年說,這是‘新生必須經曆的試煉’。”
女性意識體走到林夏身邊,指尖拂過天幕上的“誠實者的鏡屋”,光點突然亮起,映出張熟悉的臉——是那個在記憶榨取塔裡被救的螺旋觸須共生體,此刻它正站在無數麵鏡子中間,每麵鏡子裡都映出不同的它:有的觸須斷裂,在沙盒裡絕望哭泣;有的渾身是傷,卻擋在夥伴身前;還有個最清晰的鏡像,正用觸須死死捂住嘴,像是在隱瞞什麼。
“它在隱瞞自己的‘私心’。”女性意識體的聲音帶著了然,“當年觀測者圍剿時,它偷偷藏了半塊能量核心——不是為了自己,是怕我們不夠用。但這件事讓它愧疚了無數個輪回,現在成了鏡屋的鑰匙。”
光點突然劇烈閃爍,螺旋觸須共生體在鏡子裡痛苦地蜷縮起來,鏡像們開始嘶吼:“承認吧!你就是怕被當成自私的家夥!”“藏起來的時候,你根本沒告訴任何人!”林夏注意到,隨著嘶吼聲越來越大,觸須上的鱗片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蒼白的根部——那是被愧疚侵蝕的痕跡。
“得有人進去幫它。”陳默的意識流網突然纏上光點,網眼處浮現出通往鏡屋的路徑,“但進去的人,會被迫麵對自己最不敢承認的事。”他看向林夏,眼底的藍光閃爍著詢問,“你敢嗎?”
林夏的光劍突然嗡鳴,劍身上浮現出段記憶:在沙盒裂縫裡,她曾偷偷把最後一塊能量晶體塞進陳默的口袋,卻謊稱自己還有備用的。當時她怕他拒絕,更怕自己成為拖累——這件事她從未說過,甚至快忘了,此刻卻被光點照得無所遁形。
“有什麼不敢的。”她握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總不能讓它比我們勇敢。”
當兩人的身影穿過光點,鏡屋的景象瞬間籠罩下來。這裡沒有牆壁,隻有頂天立地的鏡子,每個鏡麵都在高速旋轉,映出他們不同時期的模樣:有十七歲在起源之門第一次握住光劍的她,有晶體化初期痛苦嘶吼的他,還有個鏡像讓林夏猛地停住腳步——那是個沒有陳默的宇宙,她獨自坐在空蕩的星圖下,光劍鏽得不成樣子,手腕上的鱗片早已脫落。
“原來你最怕的是這個。”鏡像裡的她突然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怕所有‘一起走’的誓言,最後都變成你一個人走。”
林夏的光劍差點脫手。她一直以為自己恐懼的是失敗,是虛無之核的黑暗,卻沒想到最深的恐懼藏得這麼淺——淺到每次陳默擋在她身前時,她都會偷偷計算如果他不在了,自己能撐多久。
“那你呢?”陳默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正站在一麵照出晶體全部剝落的鏡子前,鏡像裡的他渾身是光,卻空洞得像團影子,“你敢承認,你故意讓晶體覆蓋左手,是怕有一天控製不住意識流,會傷到我嗎?”
鏡像裡的陳默突然抬起手,露出掌心早已消失的共生印:“你以為我沒發現?每次意識流失控前,你都會把左手藏在身後。在記憶回廊那次,你甚至故意讓溯源者打傷那裡,就是為了逼自己清醒。”
鏡子的旋轉突然加快,無數個鏡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潮水般湧來:“承認吧!你們所謂的信任,不過是互相隱瞞的借口!”“怕對方擔心,所以把傷口藏起來——這不是保護,是自私!”“誠實者的鏡屋,就是要撕碎你們用‘為對方好’織成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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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光劍突然插進地麵,銀輝在鏡麵上炸出裂痕:“我是怕!”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清晰,“怕你知道我偷偷留了後路,會覺得我不信任你;怕你發現我計算過‘失去你’的可能性,會覺得我早就做好了分開的準備!”
陳默的晶體手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左手正在發光,那些覆蓋的晶體正在剝落,露出底下完好的皮膚——那裡有個新鮮的傷口,是他剛才為了阻止鏡像靠近,用意識流硬生生撕開的:“我故意不拆穿你,是怕你覺得在我麵前連害怕的資格都沒有。”他的指尖劃過她的手腕,鱗片下的皮膚正在發燙,“我留著左手的晶體,是想告訴你——就算失控,我也能在最後一刻收回所有意識流。”
鏡子的旋轉驟然停止。所有鏡像都在瞬間消失,露出藏在鏡子後的螺旋觸須共生體,它的觸須上纏著塊能量核心,正是當年偷偷藏起來的那半塊:“我……我當時怕你們覺得我貪心,更怕你們知道我藏了這個,就不再需要我了。”它把核心遞過來,觸須抖得厲害,“其實我隻是想……想有點用。”
林夏接過核心的瞬間,鏡屋突然開始透明。她看見天幕上的“誠實者的鏡屋”光點正在熄滅,取而代之的是道新的光流,光流裡漂浮著三個字:“坦誠橋”。橋的另一端,第一任守鏡人與白袍少年正站在那裡,守鏡人手裡拿著半塊一模一樣的能量核心,白袍少年的指尖纏著根新鮮的初生紋。
“看來第一關過了。”陳默的左手已經恢複原狀,掌心的共生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但下一關……”他看向天幕上正在閃爍的“貪婪者的天平”,光點裡隱約能看見機械翅膀共生體的羽翼,“恐怕比誠實更難。”
林夏抬頭,看見天平的兩端各懸浮著個影子:一端是女性意識體的金色紋路,纏成個小小的繭;另一端是機械翅膀共生體的羽翼,正不斷有金色的羽毛飄落。天平的中央站著個穿黑袍的身影,手裡拿著杆秤,秤砣竟是塊暗紫色的虛無碎片。
“新神的遊樂場,果然沒那麼簡單。”她握緊陳默的手,光劍與晶體在掌心交織成新的圖案,“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誠實不是要撕碎所有隱瞞,是要讓對方看見那些藏起來的傷口——然後告訴彼此,就算這樣,我也依然選擇你。”
當他們的身影踏上坦誠橋時,林夏回頭望了一眼正在消散的鏡屋。最後一麵鏡子裡,映出顆正在發芽的初生紋,芽尖的共生印旁,多了行極小的字:“真正的誠實,是敢讓對方看見你的全部,包括那些連自己都厭惡的角落。”
橋的儘頭傳來天平晃動的聲音,黑袍人的秤砣正壓向女性意識體的那端。林夏感到掌心的能量正在與天平產生共鳴,她知道,下一關要麵對的,或許不是對物質的貪婪,而是對“擁有”的執念——比如害怕失去彼此的執念,比如想永遠把對方護在羽翼下的執念。
而遠處的天幕上,“貪婪者的天平”光點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將坦誠橋照得如同白晝。林夏與陳默對視一眼,同時邁步向前——無論天平的另一端藏著什麼,他們都明白,真正的共生從不是失衡的守護,而是願意站在對等的位置,一起承擔所有重量。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橋的儘頭響起,這次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像是在為新的試煉敲響開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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