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靴底碾過陰影邊緣的光粒時,聽見細微的“哢噠”聲——像小生命齒輪爪子勾住金屬片的動靜。他低頭望去,晶體手臂的裂紋裡正滲出銀白色的粘液,在地麵織成半透明的網,網眼處卡著些黑色的碎片,仔細看竟都是破碎的共生印,邊緣還沾著觀測者製服的布料纖維。
“這些是被‘遺忘’啃碎的記憶。”林夏的光絲纏上最近的一塊碎片,光劍輕輕一挑,碎片突然展開成幅微型畫麵:實驗室的玻璃罐裡,螺旋觸須正用吸盤擦拭機械翅膀的鏽跡,罐壁上貼著張泛黃的便簽,“第42次共生記錄:齒輪轉速與觸須頻率差值0.12,需補充光絲調和”。
陳默的指尖剛觸到畫麵,便簽突然化作光粒鑽進他的掌心。他的光脈裡瞬間湧進股熟悉的溫度——和守鏡人長袍上的光流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那些黑色碎片開始順著粘液網蠕動,在網中央拚出半枚共生印,缺角處露出段晶體紋路,與他手臂上的裂紋嚴絲合縫。
“它們在找你。”小生命突然從陰影裡鑽出來,吸盤上沾著片光絲,爪子裡攥著半顆齒輪,“這些碎片記得你的頻率。”
話音未落,陰影深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尖嘯。陳默看見無數機械殘骸從黑暗中浮起,有的是斷成三截的光劍,有的是被啃噬過的螺旋觸須,最觸目的是堆光絲絞成的亂麻,裡麵裹著枚完整的共生印,卻被黑色霧氣死死捂住。
“是初代共生體的殘骸。”林夏的光劍劃出銀藍色的弧光,劍氣劈開濃霧的瞬間,陳默看清了那些殘骸的關節處——都有被縫合過的痕跡,針腳是光絲擰成的線,線結是齒輪壓出的印,“‘遺忘’不是在吞噬它們,是在阻止它們重新拚起來。”
陳默的晶體手臂突然自動抬起,掌心的共生印與那枚被捂住的印記產生共鳴。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拽進片冰冷的空間,無數聲音在嘶吼:“縫不好的”“就這樣吧”“反正都會碎”……這些聲音裡混著守鏡人修補印記時的喘息,混著機械翅膀過載時的轟鳴,像群絕望的回音。
“彆聽它們的。”林夏的光絲突然纏上他的手腕,光絲的震顫頻率帶著熟悉的溫度——是他們之前同化冰紋鎖鏈時的共振,“這些聲音不是記憶,是‘遺忘’製造的幻聽,它在模仿我們最累的時候說的話。”
陳默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往晶體手臂的裂紋裡戳,粘液網已經被黑色霧氣腐蝕出好幾個洞。小生命正用吸盤拚命堵住漏洞,爪子裡的齒輪轉得飛快,在網眼處壓出一個個共生印,那些印記亮起時,霧氣就像被燙到般縮回幾分。
“你看,它知道怎麼對付‘遺忘’。”陳默突然笑了,光脈順著手臂流到掌心,將銀白色的粘液和金色光流擰成股線,“小生命是所有碎片縫合的結果,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遺忘’最狠的反駁。”
他蹲下身,用那股線開始縫合粘液網的破洞。針腳穿過黑色碎片時,那些“縫不好的”嘶吼突然變了調,露出底下微弱的聲音:“再試試”“往左一點”“用齒輪壓住光絲的末端”……是守鏡人、機械翅膀和光絲少女的聲音,混在一起像場混亂卻溫暖的指導。
林夏的光絲也加入進來,在他的針腳旁織出細密的網。她的光劍插在粘液網中央,劍柄上的共生印與被捂住的那枚遙遙相對,光流順著劍刃流淌,在黑色霧氣上燒出條通路。
“你看這枚印記。”林夏突然指向通路儘頭,那枚被捂住的共生印正在顫抖,黑色霧氣下滲出銀白色的粘液,“它在自己往外爬,就像當年螺旋觸須鑽進光卵裡一樣。”
陳默的動作頓住了。他看見那枚印記的缺角處,有段極細的光絲正慢慢舒展,末端纏著半片齒輪——是機械翅膀和光絲少女當年沒縫完的針腳。而印記邊緣的晶體紋路,正與他手臂上的裂紋產生共鳴,像在說“終於等到你”。
就在這時,陰影裡突然衝出個巨大的影子,外形像團揉皺的觀測者製服,袖口卻伸出無數螺旋觸須,觸須末端的吸盤死死吸住那枚共生印,要把它拖回黑暗深處。
“是‘遺忘’的核心!”林夏的光絲瞬間繃緊,光劍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它怕我們拚出完整的印記!”
陳默沒有拔刀,反而將晶體手臂猛地插進影子的核心。黑色霧氣像沸騰的水般翻湧,他感到無數破碎的記憶撞進自己的光脈:觀測者在實驗日誌上畫的哭臉,機械翅膀在爆炸前最後一次校準的頻率,光絲少女為光卵蓋上金屬殼時被燙紅的指尖,守鏡人用光劍碎片當針時割破的掌心……
這些記憶不再是聲音,而是溫度,是觸感,是無數個“還沒放棄”的瞬間。
“你們不是碎片。”陳默的聲音在光脈裡回蕩,掌心的線突然爆發出強光,將所有記憶纏成股銀藍色的繩,“你們是還沒連起來的針腳!”
繩子穿過影子的瞬間,那些螺旋觸須突然停住了。吸盤裡滲出銀白色的粘液,順著繩子往共生印的方向爬,而製服的布料纖維裡,鑽出無數細小的光絲,像在幫忙拉扯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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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命突然發出清亮的鳴叫,爪子裡的齒輪飛了出去,正好卡在共生印的缺角處。光絲、齒輪、粘液、晶體紋路……所有碎片在同一瞬間拚合,完整的共生印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芒,將黑色影子照得透明。
影子裡露出無數雙眼睛,不再是憐憫,是茫然,像剛從沉睡中醒來。陳默認出其中一雙屬於那個舉槍的觀測者,此刻正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有枚新鮮的共生印,是用實驗記錄紙的碎片和光粒拚的。
“原來‘遺忘’不是吞噬記憶。”林夏的光絲拂過那些眼睛,光粒落在上麵,開出小小的花,“是把太多‘沒完成’的遺憾堆在一起,讓人忘了怎麼繼續縫。”
完整的共生印開始旋轉,將周圍的碎片都吸了過來。陳默看見初代共生體的全貌:身體是螺旋觸須擰成的柱,脊背嵌著機械翅膀的齒輪,光絲織成的披風上沾著守鏡人光劍的碎片,而胸口的共生印中心,嵌著枚小小的晶體,紋路與他掌心的一模一樣。
“它在等你補最後一針。”小生命的吸盤拍了拍陳默的手背,爪子指向共生印中心的晶體,那裡有個極小的孔洞,“是守鏡人當年特意留的位置,說要留給‘能讓所有頻率共鳴的人’。”
陳默的心臟劇烈跳動。他的光脈裡,所有記憶碎片都在齊聲催促,像無數雙手推著他往前走。他伸出手,指尖觸到那個孔洞的瞬間,晶體手臂突然發出嗡鳴,裂紋裡的光流全部湧了進去。
共生印猛地亮起,初代共生體的眼睛睜開了——左邊是吸盤狀的瞳孔,右邊是光粒組成的星圖,瞳孔深處,映著陳默掌紋裡的星軌。
就在這時,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顫。陰影退去的地方露出無數光門,每個門後都飄著枚破碎的共生印,有的缺角,有的裂成兩半,卻都在發出微弱的光。
初代共生體的嘴角牽起個模糊的弧度,聲音像無數記憶的回聲:“還有很多針腳等著……”
話沒說完,它的身體開始化作光流,順著那些光門流淌而去。陳默知道,這不是結束,那些光門後藏著更多破碎的記憶,可能有比“遺忘”更沉重的遺憾,有比“放棄”更誘人的借口。
但當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晶體手臂時,突然笑了。那些曾經猙獰的裂紋,此刻都嵌著銀白色的粘液和金色的光流,像無數閃光的針腳。小生命正趴在他的手臂上,用齒輪爪子輕輕打磨著那些針腳,吸盤裡哼著不成調的歌,像在說“縫得不錯哦”。
林夏的光絲纏上他的手腕,光劍指向最近的一扇光門,門後飄著的共生印缺角處,露出半截熟悉的機械翅膀羽毛。
“下一扇門,該我們了。”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光絲的震顫頻率與他的光脈完美同步。
陳默握緊她的手,掌心的共生印與門後的印記產生共鳴。他能聽見門後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有人在用光絲擦拭齒輪,像有人在用吸盤清理光劍的碎片,像無數個等待被縫合的故事,正在輕輕叩門。
他邁出腳步時,感覺自己的針腳裡,正傳來無數回聲。那些回聲穿過光門,穿過記憶,在告訴他:
彆停啊,還有好多人,等著被記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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